醒来时江郁觉得疼。
浑身都疼,像是被车从头到脚碾过了一样,她按着脖子起身,才发现自己居然在飘窗窗台上蜷缩着睡过了一整晚——毕竟就算Ego再怎么神通广大,只存在于虚拟网络中的她也没办法把睡着的她带到床上去。
用这种姿势睡觉自然不会很舒服,她抬腕看了眼手上的智能手表,发现时间是早晨五点半,天还没亮,离学校早自习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钟。
她再睡不着,趿拉着拖鞋去盥洗室洗漱,叼着牙刷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病态、眼底遍布血丝的脸发了会儿呆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上面浮现出些许代表健康的绯红来。
江郁下楼,进了蔺家米白基底佐红木装饰的半开放式厨房,从碗柜里取了只干净的深口碗,敲开鸡蛋打散蛋液,火腿胡萝卜切丁后倒入蛋液,加盐和少许糖调味,煎锅放油烧热,倒入搅拌均匀的蛋液。
她做饭是跟唐爷爷学的,但相比起老人家精益求精的做派,讨厌麻烦的江郁向来都是一切从简,现在做的厚蛋烧就是日式早餐里相当简单的一种。
家里的帮佣陈嫂睡眼惺忪地从一楼的佣人房里出来,还没待走进厨房就被空气里弥漫开来的扑鼻的油脂香味惊得清醒了过来。
“大小姐……?”
她看着穿着校服的纤细背影,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
江郁煎好了厚蛋烧,将锅中的蛋卷切成均等大小后盛进盘子里,雪白瓷色衬着金黄蛋卷,瞬间唤醒了清晨本就饥肠辘辘的胃。
陈嫂目瞪口呆,她本以为江郁和蔺予溪一样,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哪里会想到她居然还会做饭。不过想想也是,江郁在单亲家庭里长大,母亲又早逝,怎么能像蔺予溪那么娇气。
想到这里,她对年纪比自家孙女大不上几岁的江郁更添了几分怜惜,见江郁打开了破壁机,正往里面添杏仁和牛奶,知道她是要打杏仁牛奶,忙上前接了过来,连声道歉:“真对不住啊大小姐,我今天起晚了,这本来是我该干的活儿来着。”
“是我起太早了。”江郁并不在意,见老人神色半是惶恐半是忐忑,让出了流理台前的位置,把杏仁牛奶倒进骨瓷杯里,叉出两块切好的厚蛋烧放进餐盘。
“大小姐您这做的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香?”陈嫂嗅着空气里的蛋香,“先生他们吃油条豆浆也该腻了,我也想给他们换换早餐口味。”
“煎鸡蛋而已。”江郁起得早,时间表被打乱后她整个人没精打采的,但陈嫂是老人,面对她时她的语气还是温和的,“打散蛋液倒进平底锅摊平后卷成卷然后切块,我不爱吃甜的,喜欢甜往蛋液里加牛奶和糖也行。”
趁陈嫂还在琢磨厚蛋烧怎么做,江郁回身,从冰箱里挑了看着还算新鲜的圣女果和小黄瓜,圣女果对半切开,黄瓜切片,拌了份简单的蔬菜沙拉出来。
她坐在餐桌旁咬煎蛋,长卷睫毛垂下来,掩住没什么精神的眼睛,等杏仁牛奶放凉,她就着牛奶草草吃完早饭,随手捞起椅背上搭着的校服外套起身出门。
陈嫂从厨房里出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背影:“……您现在就去上学吗?”
“嗯,晨跑。”
见她没有任何等蔺承他们下来吃饭的打算,陈嫂把到了嘴边的话没能问出口,江郁做的早餐很明显不是一人份的,应该是有给其他人准备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留下和他们一起吃?
她以为江郁特意早起做早餐,是想要得到认可和夸奖的。
说起来,江郁好像自始至终都不在乎她与蔺家人的关系,和让家里每个人都喜欢的蔺予溪比起来,她更像是个借住了这栋房子里的租客。
她兀自发愣,连蔺予溪已经从楼上走下来了都不知道,室内温度高,她只穿着宽松的棉质睡衣,掩嘴打着哈欠,斯斯文文地在餐桌旁坐下:“今天早晨吃什么啊……这什么?鸡蛋卷?”
陈嫂回过神来,忙答:“今天的早餐是大小姐做的,我也不太懂。”
“大小姐?”蔺予溪将这个称呼在自己舌尖滚了一圈后才反应过来陈嫂说的是谁,脸上的笑意立刻淡了下来,她用叉子拨弄了一下餐盘里的厚蛋烧,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厌恶,“她都沾了筷子了,让我吃她剩下的?”
陈嫂怔了一下,蔺予溪是有些被娇纵出的傲气,但平时说话还是温和有礼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她这种语气,她讷讷道:“不是……大小姐是分别盛的……”
“说什么呢?什么剩下分开的?”蔺承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离餐厅还有一段距离,没听清蔺予溪和陈嫂的对话。
蔺予溪眼睫微颤,站起身来迅速将餐盘中的厚蛋烧倒入垃圾桶,她抬头看蔺承,已又换上笑脸:“没什么,陈奶奶刚才说今天早饭的食材是剩下的,有些变质了。”
“这种天气还会坏?”蔺承一讶,但他性情温和,对此也没说什么,只不在意地宽和而笑,“时间也不早了,陈嫂你去外面随便买点吧,待会儿公司还有早会,我赶时间。”
陈嫂因为刚才蔺予溪的动作目瞪口呆,听见蔺承说话,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迎上蔺予溪望过来的目光,她还是没敢开口。
她只是个受雇于人的帮佣,拿钱办事,蔺承忙于工作,和她朝夕相处的只有温岚,为了江郁而得罪她和蔺予溪绝对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