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听闻那个家伙闹得村上鸡犬不留,村上又拿他没有办法。大约是从未遇见这么难缠能力又强的人,再没人把注意力放在她乌雅的身上。
她也可以大摇大摆的行走在露天道路之上,见到的全是村上匆匆而过,慌张的神色。大部分房门紧闭,躲入家中,倒也留给了她一片宽阔的天地。
直到有一天村上的长老神色慎重的来到她的家中。她被请到了族上最神秘最庄严的地方——雀族祠堂。望着面前密密麻麻,一排排整齐安放的排位,乌雅知道每一代逝者,只有入了雀族族谱的人方才会列入其上,受其后人供奉,享受祭拜。
显然她和阿娘不再其中。她不明白阿娘同为青雀,虽然不是他们村上之人,好歹都是一系所出,不接受自己很能理解,为何就是不能接受阿娘。
这个地方一直以来都是她不敢企及和踏入的禁地。没想到生平第一次踏入竟是托他的福气。三位长老本就不待见她,不愿多费口舌,开口便直明其意,希望和那个家伙几分熟悉的乌雅替村上规劝他离开,条件可以由乌雅提。当然也不能胡乱开口。
那个家伙性情不定,难以捉摸,去有危险,不去,这么好的机会,恐怕以后难有。
犹豫半晌,乌雅最终还是点了头。她要村上答应替阿娘和钟叔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善待阿娘,让阿娘可以入雀族族谱,还有答应送自己出去,不得反悔。否则全村必遭烈火焚身,尸骨无存。
好毒的誓言。
后者,对方想都没想都同意,本就乐意的事情,何须考虑。可想他们是多么的不喜欢自己,想要送走自己。反倒是前者,几人秘密商议好一阵,方才应下。最后双方签下文书,加持了法印,算是圆满达成了协议。
乌雅不笨,村上言而无信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见过,自然让对方先履行前者。
鞭炮的喜庆之气,声声入耳。她看着阿娘一身红装,美丽且端庄。她牵起阿娘的手,将它交予钟叔的手上,钟叔一脸温柔,傻傻的笑个不停的样子,她内心感到莫大的满足和安慰,微微红了眼眶。
钟叔是一个值得阿娘托付之人。
仍记得自她有了意识以来,村上一口世代相传的泉眼突然有一天莫名的干枯了。那可是关乎村上的生计,比命还有重要的东西。全村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将那罪名安在了她的身上。
道是她这个不详之人,为村上带来了厄运,这是天要亡他们。唯有以她乌雅的命祭拜天地,方可以化解这一大危机。
那一次,她永生难忘,阿娘用她那柔弱的身躯死死抱紧自己,全村把她们母女两个围的水泄不通,说什么要带走她。阿娘一个女人哭的跟什么似的,苦苦哀求,没有一个人替她们说上一句好话。
直到她们母女感到无比的绝望和心灰意冷的时候,是钟叔,那个老实,不善言谈,在村上最不起眼的人,他含着莫大的决心和毅力,冲到她们母女面前,挡在了她们的身前。
就是那样一副身影忽然之间在她们的眼里变得高大伟岸如天。
乌雅想,也就是那一次,美丽的阿娘对钟叔彻底改了观,从心里接受了他吧!
从不多话的钟叔为了阿娘,无惧众人,放下狠话五日之内必重建一口泉眼,否则愿意和她们一并祭了天去。
起初乌雅和阿娘并没抱多大的期望,只以为是钟叔的拖延之法。出人意料,钟叔他做到了,五日的不休不眠,钟叔他做到了,居然在乡间挖出了新的一口泉眼。这让村上的人不得不放了她们。
因此,全村不由得对钟叔刮目相看,不再敢为难她们母女娘。
乌雅觉得那是一种力量,一种叫爱的力量,彻底改变了钟叔,亦获得了阿娘的青睐。
虽然她从下到大,会或多或少受到村上其他同龄,村民的排挤和讥讽,但好在也健康的长了这么大。这些多亏钟叔的收留和照顾。对钟叔她是充满感激的。至少他比那个从未谋面的生父给自己的恩情大了去。
在那些或真或假的道贺声里,乌雅默默的退了出去,把喜悦留给了阿娘和钟叔,静静的朝另一个地方走去。阿娘说做人要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自然该去履行。
那个家伙一心寻找着自己的仙子恩人,当然无暇顾及这边的热闹。
还没踏入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瑟瑟发抖的求饶声。
入眼,那人一身黑衣劲装,坐于上座,手里正握着一只酒杯,若有若无的晃荡着,掀开眼皮,冷冽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没有表情和丝毫的意外,道:“你来了,正好,你且替我再好生劝劝他们,让他们再仔细想想后回答我,否则我的耐心有限,指不定就会出手重了些,伤及了他们的性命。”言下之意让人不禁生寒。
那地下的两人登时吓的全身颤抖的更厉害,纷纷向乌雅投来求救的目光。不正是平日里欺负她的大梭和小梭吗?
按理说乌雅该是看得畅快,但此时看着他们周身上下不少的血渍和伤口,多少生出了些不忍。她转而面向他,嗫喏了几下,道:“我觉得,觉得你这般或逼或诱,他们俱是一概不知,兴许你要找的恩人是一个不求回报,行踪不定的人。该是不是村上之人,否则我们怎么会没有一丝一毫的知道。指不定此刻她已然离开了此地,不然按照你几日这般的寻找,几乎把村上翻了个底,怎么也该找到了才是。”
“什么!”他一把扔掉了手中酒杯,弹立而起,激动道:“你说她该是离开了?”
“对呀!”乌雅很认真的回答道:“所以你不该再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耽搁下去,说不定你现在出去,还能追的上她。”
“是啊!”他一拍额头,扭起了眉头。这些天,他几乎用尽了方法,甚至以性命威胁,村上的神情和语气出奇的一致,不像是伪装,他由不得道:“你看我都给急糊涂了,嗯,还多亏了黑木疙瘩你的提醒,是一刻都不能再耽搁下去,我得想法马上出去才是。”说着他不啬的拍了拍乌雅的肩膀,向她突如其来投来一感激和友好的目光,看得乌雅一愣,耳边大概听得对方一声谢,就不见了踪影。
地下跪拜的两人随之被解除了法术,慌忙爬起身。小梭正要对乌雅道谢,却被大梭一把拉着逃也似的,飞奔出了门口。估摸着也是被那个家伙收拾的怕了。
乌雅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搞定了对方,心情美好之余,总算松了口气。
待漫步到天黑,回到家的时候,该散的宾客也已散尽。唯有阿娘亘古不变,始终为自己留了一盏明灯,指引着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