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宋文帝刘义隆励精图治,开创史家所谓的“元嘉之治”的同时,北魏在拓跋焘的带领下持续发动军事扩张战争,先后攻灭胡夏、北燕、北凉,统一北方,南北朝的格局就此形成。
魏太平真君十一年(即宋元嘉二十七年,450年)二月,拓跋焘调集十万大军屯驻梁川,号称打猎。
这谁看不出拓跋焘想干嘛,毕竟哪个家伙会带着十万大军打猎?
刘义隆鉴于淮水一带防御薄弱,担心魏军攻破淮南重镇寿阳,于是下诏把淮北的部队都撤到寿阳防守。
应该说,刘义隆在这里做出的决断应该不能算是错误的,毕竟寿阳是刘宋在淮河南岸的重镇,更是南平王刘铄的驻地所在。如果魏军真的攻破了寿阳,那么第一,刘宋淮河防线崩溃;第二,儿子的命也悬了。
但是,拓跋焘没有给刘义隆这个机会,在刘义隆的诏令抵达前线之前,拓跋焘就亲自率领大军出击,淮北各郡太守,无不临阵脱逃。
刘义隆的计划落空了,拓跋焘的迅速进击使得刘宋的淮河防线陷于了极其危险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出镇寿阳的南平王刘铄派遣左军行参军陈宪渡过淮河北上,前往悬瓠负责防守,在悬瓠城阻击拓跋焘。
但是,主持悬瓠防守的人是有了,兵却并没有,陈宪手头的兵力不到一千人。
不到一千人的守军要迎战十万魏军,对手还是雄才大略的魏太武帝拓跋焘。
任谁看,这都是没救了。
当然,觉得他没救的人中也包括拓跋焘。
拓跋焘面对宋军的孤城,大举发动进攻。他在城外造起箭楼,不断向城中放箭。与此同时,魏军的冲车也开始对悬瓠的城门发起了冲击。但是,当时悬瓠城里有一个和尚,很有智谋,给陈宪献了很多应对魏军攻城器械的奇谋。
但是,就算悬瓠城里有这等奇计百出的和尚,也终究难以弥补兵力上的劣势,魏军的冲车终究还是冲破了悬瓠的南门。
陈宪并没有放弃,他组织部队退入内城,拓跋焘也命令部队登城肉搏,与宋军决战。陈宪则依托悬瓠的城防坚持抵御魏军。
刘义隆也听说了陈宪凭借悬瓠孤城阻击魏军,自然也不会把这种忠臣留在前线送死,于是诏令镇守彭城(今江苏省徐州市)的武陵王刘骏派遣部队进攻驻守在汝阳的魏军拓拔仁部。
刘骏接到父皇的诏令,不敢怠慢,连忙命令参军刘泰之率军进攻拓跋仁。刘泰之出其不意,发动奇袭,突入魏军阵地。
拓拔仁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还是迅速稳定了部队,加之此时援军赶到,魏军于是对刘泰之发动反击。刘泰之终究兵力吃了亏,宋军大败撤走,刘泰之自觉没脸回见刘骏,于是让士兵撤走,自己拒绝撤退,战死沙场。
刘骏的援军虽然被击溃了,但刘义隆并没有死心。当时,名将臧质正好要去寿阳赴任南平内史,刘义隆于是一方面让臧质北上赴任,另一方面派已故的名将萧承之之子萧道成到前线宣旨,让臧质等人渡过淮河北上支援悬瓠。
臧质于是奉命北上,渡过淮河,并一举击斩了北魏任城公拓拔乞地真。拓跋焘闻知兵败,加之围城日久,士气低迷,只得放弃进攻悬瓠,率军北还,悬瓠得以保全。
陈宪以数百孤军面对十万魏军,前后坚守总计四十二天,杀敌无数,汝水为之不流。宋主刘义隆大喜,以守城之功,将陈宪从一个小小的南平王左军行参军直接提拔为了龙骧将军、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并拿出一万匹布来赏赐陈宪及城中将士。
时间来到了那年的六月份,在这个月,北魏政权内部发生剧烈动荡——著名的国史之狱爆发了。在这个月,一代名臣,历仕道武帝拓跋珪、明元帝拓跋嗣、太武帝拓跋焘三代,屡进奇谋,谋略过人,辅佐北魏统一北方的北魏军师、宰相、著名军事战略家、政治家、司徒、白马郡公崔浩因为在史书中直言不讳,触怒拓跋焘,使得北魏内部早已存在的鲜卑勋贵与汉族士人之间的矛盾猝然爆发。拓跋焘下诏,将崔浩满门抄斩,同时夷灭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三个门阀士族满门。一时之间,北魏上下,人心惶惶。
此时,刘义隆也萌生了一点想法,元嘉七年的第一次元嘉北伐虽然输了,但是刘义隆北伐的雄心壮志并没有因此湮灭。在前一年(元嘉二十六年),王玄谟上疏,陈述北伐之策,刘义隆看了很感慨,对殷景仁说:“闻王玄谟陈说,使人有封狼居意”。
于是,在元嘉二十七年六七月份,是否应该大举北伐的争论在刘宋朝堂之上展开了。一方面,徐湛之、江湛、王玄谟等人跟刘义隆自己力主大举北伐,力争“封狼居胥”;另一方面,沈庆之、刘康祖、萧思话以及皇太子刘劭等人竭力反对刘义隆发动此次北伐。
沈庆之认为,刘宋是步兵,北魏是骑兵,本身就处于不利地位。当初,檀道济、到彦之北伐北魏,也没有拿到什么好处,而王玄谟那批主战派的水平比起到彦之、檀道济都差远了,北伐绝对稳输。
而刘义隆觉得,到彦之、檀道济之所以打不过北魏,主要是因为到彦之眼疾大作,檀道济养寇自重。而且他认为,北魏能够靠的只有骑兵,一定会等到冬天黄河封冻,战马肥壮的时候再反击,宋军只要抢先攻克洛阳,据险而守,这仗是能够赢的。
刘康祖这时则表示,现在北伐,到冬天似乎时间太短了些,不够攻克洛阳,他希望刘义隆能够到明年春天再北伐。
但任凭沈庆之、刘康祖他们怎么劝,刘义隆北伐的意愿始终不曾动摇,他执着地想要完成自己封狼居胥的志向。
于是,在一片反对的声浪之中,刘义隆一意孤行,正式下达了北伐的诏书。
其实,我们从诏书中也能略微看到一些刘义隆执着于在元嘉二十七年夏天、秋天发动北伐的原因。
刘义隆在诏书中说他得到了北方各族人民的奏疏,奏疏中说他们已经暗中集结,等候宋军,还说拓跋焘杀害重臣,危及根本,又言自己得到了柔然方面的来信,说柔然准备与刘宋南北夹击,攻打北魏。
这三条理由有道理吗?
有一说一,还真有。
其中说拓跋焘杀害重臣,指的肯定就是拓跋焘发动国史之狱,杀害崔浩之事,第一个问题其实刘义隆在回复刘康祖时也说过,此时北方大量有大量起义军,刘义隆希望借助起义军发动北伐。至于第三条,北魏跟柔然也算是老对头了,三天两头对攻,联合柔然合围北魏诚然看上去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
因此,刘义隆在以上这些考量下做出了大举北伐的决定,诏令刘骏、刘铄、刘诞、刘秀之兵分四路,分别从彭城、寿阳、襄阳、汉中四处重镇北伐北魏,刘宋第二次元嘉北伐正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