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爱的故事18
“杀啊！”
“赞普有令，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噗嗤”
“咔嚓”
“救我！”
“嘶嘶嘶。”
场面无比的混乱，到处是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刀枪入肉的撕裂声。
火光浓烟炙烤着天上的烈阳，城墙上的两种不同服饰的人正在疯狂的互相砍杀，地上散落着的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和黑红的鲜血，置身这里仿佛来到了地狱里。
他发疯似的挥舞着手里的长剑，已经不知砍掉了多少个爬上城头敌人的脑袋。
回顾四周，发现和自己一起守城的士兵已经折损大半。
从城墙望下去，密密麻麻的异族人正像潮水一般朝着城墙涌过来，他们挥舞着弯刀踩着犬牙交错的尸体堆成的缓坡，已经能直接攻上城头了。
夕阳像一滴鲜红的血，慢慢的被黑色的山脊吞没。
“呜呜……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异族人潮水般的退去，天黑前的最后一次进攻结束了。
敌楼旗杆上那面已经破烂不堪的大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它更像一面黑色的招魂幡在夜风中孤独的飘荡着。
城墙上再也听不到伤员的呻吟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靠坐在城墙上的一个满头白发的身影忽然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将射在自己身上的十几只箭矢一根接一根的拔掉。
异族人的箭头多数都是兽骨打磨成，对于有盔甲保护的部分杀伤力有限，也就受了点皮外伤。
扯开身上已经残破的将军制式明光铠，伸手从里衣撕下几块碎布条，用力将身上还在渗血的创口缠好扎紧。
他用手里的长剑做拐杖，支撑着脱力的身体艰难站起身来。
再一次用力的缘故，肩膀上包扎好的伤口又崩开了，鲜血沿着手臂向下，如一条慢慢蠕动的小蛇滑过剑身流到地面上。
看着城外不远处连成一片的帐篷篝火，又回过头看看城内漆黑的死寂，任谁都知道日出之时就是这座城池陷落易手的最后的时刻了。
子时刚过，瓮城的城门洞里，所有幸存的两百多名将士全部集中在这里，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黑瓷碗，一个校尉提着酒坛将所有人的碗中都一一斟满烈酒。
眼前的这些将士是陪着自己孤城苦战半年后，城里剩下的最后的活人了，他们满身烽火，衣衫褴褛，几乎是个个带伤。
没有人看到他们的脸上有着一丝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恐惧，也没有人看到他们对再也见不到自己妻儿父母的哀愁悲伤。他们只是默默的注视着他们白发苍苍的将军，缓缓端起手中的酒碗，神色坦然的干掉了混着眼泪的壮行酒。
看着身边这些朝夕相伴同生共死的袍泽，白发将军走上前帮他们一个个将身上残破的衣甲整理一下，拍拍他们的肩膀。
白发将军的嘴角抽动着，似乎想要安慰点什么，最终又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
“我汉家儿郎怎会与胡虏为奴，为了军人的荣耀，为了我们身后的家乡，为了那些爱我们的人！所有将士听令！上马！随我出城杀敌！”
翻上马背的白发将军，抽出手中雪亮的长剑，向着浑浑噩噩的天空一指。
身后的两百多名将士浑然允诺，纷纷将手里的碗都摔碎在脚下，找到各自的战马旁翻上马，拿起打磨锋利的战刀长戟，准备进行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冲锋。
“开城门！”
白发将军一声大喝。
堵塞城门的砖石杂物早已经清理干净，城门上一人多粗的横木，被将军的几个亲卫费力的抬了下来，沉重的城门发出滋滋嘎嘎的呻吟声，缓缓的亲卫们被推开了。
“兄弟们！随我杀！”
“杀！杀！杀！
“跟着将军，杀！”
亲卫们推开门之后，上马跟随在自己的将军马后一同冲向异族人的大营。
两百多骑兵的决死冲锋，对于足有数万敌军的异族大营来说无异于以卵击石。
很快反应过来的异族们纷纷上马与这二百多人的唐兵厮杀起来，二百唐兵人数虽寡，却已成哀兵，没有一个人打算活着离开这里，最后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睛，即使是临死之前也会一命换一命拉着对方同归于尽。
也许这些从小把野兽当自己的祖先祭拜，以战死为荣的异族人没有想到，当这些被他们视为两脚羊的汉人，被他们当成牛马牲畜的奴隶被彻底激怒的时候，异族惊讶的发现，这些绵羊此刻比野兽更凶残，比魔鬼更可怕，他们第一次开始恐惧起了死亡。
异族中军大帐里，一个满脸卷须的英俊异常的异族中年人坐在书案前，波澜不惊的翻看着汉人的兵书，丝毫没有担心账外那越来越近的厮杀声。
“乌鲁斯，叫屠荼把那些东西拿出来，用汉人自己发明的武器送我亲爱的朋友上路。”
“是的，大相！”
一个异族侍卫领命离开了大帐。
名叫屠荼的异族将领，领着五千名异族士兵，带着一千张神机连弩来到了混战中的前军大营。
“元帅有令，敌我难分，全部射杀！”
“射！”
“嗖嗖嗖！”
一万只箭如同骤雨狂风般卷向厮杀的两军士兵。
已经死伤过半只剩不足百人的汉家儿郎经过这一波箭雨最后只剩二十余人，当然异族人在这一波箭雨下最少死了两千多，前营异族幸存的兵马见势不妙，纷纷退入中军大营。
将军手下的亲卫还有两个还护在身边，其余几人不是死在冲营的交战中，就是死在刚刚的箭雨里。
“装箭！再射！”
“射！”
又是一万只箭腾空而起，带着死亡的呼啸朝着空荡荡的前营里，那孤零零的二十多个唐兵身影射去。
二十多个唐兵身影在第二波箭雨扫过之后，人马皆陨全军覆没，其状之惨烈神鬼不忍视之。
屠荼感慨的惊叹道“汉人聪明，这神机连弩果然威力惊人。”
异族士兵正在收敛双方尸骸，另寻是否还有幸存者，忽然前方传出一阵惊呼。
只见一唐将身被数箭，尽皆透体，身以长戟维持，手握长剑指地，默默的望向东方。
黎明来临，天边的鱼肚白照亮了这一片战场，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依稀看见那个美丽的女孩在一片开满金线菊的花田里翩翩起舞，然后笑靥如花的对自己说：“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有些恼怒的屠荼把那些不敢靠前的胆小手下粗暴的推开，挥起手中的狼牙大刀，一刀就砍下了这个唐将的头颅。
落在地上的唐将头颅，缓缓的闭上了那双雄鹰般的眼睛，他眼睛里映射出的最后的画面是一具屹立不倒的无头尸体，以及天边朝霞映射出的那张女孩绝美的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