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稀罕,一个寒门子弟如何能胜过在场的所有世家精心培养出的精英呢?
李琰带着无比的好奇的看向这个柳陌尘柳公子的诗文帖子。
“忽闻洛阳贵客至,帝女寒月冷凝霜。雪落孤山绽春意,溪幽九畹胜群芳。”
将诗轻轻读完的李琰不禁暗暗叫好,这位柳公子很聪明的在诗中暗藏了四种花,分别是“牡丹”“菊花”“梅花”“兰花”而这四种花又分别暗指春夏秋冬四季,诗中更是隐隐能透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傲骨,也难怪几位老先生一致认定这幅作品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正思量间,几个下人家丁打扮的人搬着凳子走过来,将挂在第一行最前面的柳陌尘的帖子摘了下来,将后面宇文浪的帖子换到了柳陌尘帖子的位置上。
做完这一切,下人随手将柳陌尘的帖子丢进取暖用的炉子里。
很快,炉子里通红的木炭将帖子引燃化成了一团灰烬。
这一切发生的很突兀,李琰更是一头雾水。她本来想让二哥李道宗站出来为那个叫柳陌尘的寒门子弟主持公道,可是二哥只是冷眼旁观的对她摇了摇头。
她看着对这一幕熟视无睹的所有人突然回过味,只能为那个叫柳陌尘的书生惋惜的叹了口气。
最后,这一次的诗文会第一名被宇文浪拿走了,他还拿那三千两花红包下了太原城里最大的酒家醉仙楼喝酒庆祝,邀请参加的人不仅有独孤剑,王翰等世家子弟,也邀请了来看热闹的李道宗和李琰二人。
整个太原城里的世家大族勋贵高层彼此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唐皇李渊的皇后窦氏的舅舅是宇文浪的爷爷,李渊的母亲独孤氏是独孤剑的四姨奶,总之一句话,太原城里大家都是亲戚。
诗文会未时结束,世家的子弟女眷们有的骑着马有的乘坐马车,呼朋引伴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向着太原城里的醉仙楼进发。
李道宗带着妹妹李琰各自骑着匹高头战马走在通往太原城的官道上,兄妹二人在经过距离西城门还有五里的官道旁一处密林的时候,一道极度危险的凛冽杀机从李道宗的身上一扫而过。
久经沙场的李道宗刹那间全身毛发悚立进入了战斗状态,他猛地按剑在手提住缰绳停住了自己的马匹,并拦住了李琰的马匹。
李道宗一边将妹妹护在身后,一边想查找出这道锁定自己的杀机气息的来源,可它竟突然间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
“二哥,你怎么了?”
一旁被拦住的妹妹李琰感觉出了二哥李道宗异样的紧张,十分关切的问到。
骑在马上小心戒备的李道宗向着可疑的密林里探头张望了一会,有些疑惑地收回目光,自嘲的摇着头笑了笑。
“没事,能是因为最近发生事情有些多,夜晚休息的不太好,我的精神有些紧张过度了。”
“没事就好,二哥我们快进城吧!”
两兄妹继续打马前行,说着今天诗文会上发生的种种趣事,沿着官道向着太原城渐渐远去。
时间退回到半盏茶之前的密林里,伴随着弓弦划破空气的一声低鸣,两支闪着寒光的三棱破甲箭像两道闪电射向李琰和李道宗,只要再有一个呼吸的功夫,李道宗兄妹就会被射杀当场。
就在这时,又一声低鸣响起,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将并排飞在半空中的两只三棱破甲箭拦腰撞断,断后的破甲箭像两只折翅受伤的小鸟,从半空中无力的坠落在枯黄的草丛里。
那道黑色闪电在击落两只破甲箭之后去势不歇,“笃”的一声闷响,径直射入一棵拦住去路的柏树那坚硬的树干。
细细一看,黑色闪电原来也是一支箭,它尾部修剪成特殊形状的精致灰色羽毛,正是号称箭矢中飞行速度最快的雁翎箭。
雁翎箭一寸多长的狼牙箭头已经完全没入了眼前这棵柏树的身体里。
刚刚以一箭双雕的箭法射出两只三棱破甲箭的是一名高有八尺,身如铁塔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身着青衣,头戴斗笠,古铜色的脸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的虬髯大汉,据说此人身份神秘,来历不凡,极少有人清楚他的究竟是谁,只知道见过他的人都称呼他为虬髯客。
虬髯客收回手上的铁胎弓,压低如猛虎般威猛的嗓音,诧异的向不远处那射出雁翎箭的少年奇道:
“夕云,你为何阻止阿耶(阿耶唐朝时对父亲或爸爸一种叫法)!莫非你怜惜那个女子?”
虬髯客的左侧的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红色的刀疤,刀疤自左眼角眉骨斜下划过颧骨足足三寸有余。
说话时这道刀疤就像一只蜈蚣在他的脸上不停蠕动,让他的面目显得十分的凶恶狰狞,足可小儿止啼。
“阿耶,前几日您教导孩儿习读《孟子》:“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夕云这几日心有所悟,不忍阿耶今日不智之举失却大义,故而阻之。”
原来射出雁翎箭的这个少年他的名叫夕云,细一看他不过是一个尚未及冠的男孩子,年纪也就是八九岁模样。可他相貌却和虬髯客那山魈般的鬼样截然不同,这少年夕云生的是皓齿朱唇,剑眉星目,虽然身高尚不足五尺,可身形如龙马猿猴般矫健,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淡淡英烈之气。
虬髯客一脸肉痛的歪着嘴,将弓箭挂回一旁拴在树上的乌骓马的马鞍上。问到:“才教你读了几日的书,倒教训起老子来了!好!好!夕云你说说看,今日阿耶哪里做错了?”
“平日里,阿耶常常教导夕云行事做人当为大丈夫。何为大丈夫?忠孝立身,侠义为先。故,今日来时阿耶曾说过,李氏和亲异族乃背弃祖宗之大不义,人人皆可诛之!”
“没错!”虬髯客用力的点点头。
“可是夕云丝毫看不出,射杀一个无辜女子有哪一点称得上侠义!那女子不过是一个被人出卖的可怜人而已,又何必用背弃了祖宗的罪名来夺人性命呢!今日孩儿若是让阿耶伤了她的性命,那我以后每天都不会再睡的安稳,我没有办法说服我自己,”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收起手中的弓箭,将之放回到那匹与自己差不多高,才一岁大的小青骢马的马背上,又从一旁乌骓马草料口袋里的豆子掏出一把来,喂给自己的青骢小马驹吃。
“可是蛮夷终究是蛮夷,即使用女人去讨好蛮夷,难道他们就会放下刀兵,不再屠戮我中原百姓?倒不如直接坏了这次和亲实在一些。”
虬髯客将草丛里的两支断矢的三棱破甲箭头折下收回,树干上的雁翎箭也拔下来插回到青骢马背上的箭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