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雅青跟张仕英在门口道了别,先进去了,剩下一直躲在她身后的何小燕站在门口的电灯下,垂着手,腼腆的跟他道谢。
今天张仕英轮休,不用值夜班,晚来无事,便在徐家门口徘徊了一会儿。
他指着门楣上的灯说:“你们家这电灯从哪买的?竟照耀得明如白昼?”
何小燕说:“是铭少爷从英国寄回来的洋人制造的玩意,好多年了。”
白茫茫的光照在张仕英的脸上,他突然想起自家用的煤油灯,和这个一比,相形见绌,便说:“我妹妹常喜在晚上看一些小字书,而我家是从乡下来的,穷苦惯了,家父舍不得给家里用电灯,就点香油为灯,做伴读。”
何小燕是张家的熟客,因为从小就不念书,困居在徐家,又与外界鲜少联系,根本就没有什么人际,唯独以前跟徐老爷外出几次,才认识了张家二小姐张芳。
既然说起张家,何小燕也不陌生,说:“我早就跟小芳说了,这样对眼睛不好,今年以来,我看她眼神又不如以前,这样下去,早晚要带上洋人的墨镜啦。”
张仕英盯着何小燕,听样子她跟妹妹的关系不错,微笑着说:“你就是小芳常提起的姑娘,叫何小燕是不是?”
何小燕笑眯眯的点点头,在灯下,她的一双弯月星星眼更绚烂夺目。她以前从来不对男人这么笑,可是因为是张芳的哥哥,所以她也把这个人当做自己的朋友。
张仕英转过头来,双手叠放在身后,不复刚才慈蔼模样,若有所思道:“我妹妹那个蝴蝶风筝是怎么回事?”
何小燕同样也收起了笑容,毕恭毕敬,又一副惭愧的样子,吞吞吐吐,气息微弱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损坏了。”
张仕英回过头来,盯着她说:“原来是你啊!”
何小燕没有否认,脸色涨得彤红。
她原以为张仕英会因为这件事,而迁怒自己,她害怕得瑟瑟发抖。
谁知张仕英不仅没有责怪于她,反而还很温和的说:“坏了就坏了,不过你要赔给她一个一模一样的。”
何小燕连忙说:“自是当然,我会给小芳买一个新的。”
张仕英摇摇头,皱起眉头说:“买的话太没有诚意了,你必须要自己亲手做一个给她!”
他的语气,像对待一个犯人一般,色厉内荏,没有半点还价的余地。
见何小燕没有拒绝,张仕英又乘胜追击道:“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就去我家做,直到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为止。”
可是她不会做风筝啊。再说了,冯雅青也不会让她出门的。何小燕腹语。她打心眼里拒绝,但是头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
突然,又听见冯雅青在院子里唤自己,何小燕同张仕英慌忙地鞠了一躬后慌忙的跑走。
夜深,张仕英也上了自己的汽车,离开了徐家。
冯雅青问:“为何在外面呆了许久,张仕英同你说了什么?”
何小燕垂着手,低着头站在冯雅青对面,将方才在外面同张仕英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了雅青。
雅青听完后,脸上表情讳莫如深,何小燕向来是低着头,不看她的脸色,本来就害怕,要是再看她的表情还不被吓死?
冯雅青只淡淡的说:“好了,知道了,明日你同老火去选个不错的台灯赠予人家张二小姐。”
雅青没有训斥自己,倒让何小燕松了口气。
何小燕正欲退去,走到门口,又听见雅青说:不要随便对一个男人露出你狐媚的笑容。
何小燕答了声是后,便又羞又委屈的离开了。
回到家后,张仕英将刚完成一半的蝴蝶风筝给撕碎,折断,又精神亢奋地跑到楼下厨房,一把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