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等，固执地一直等，等一个不归人。
——赫斯pale.
冬，楚城马落村
今年的冬天，楚城没有像往年一样被冰雪覆盖。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如春。
可冯老二却一点都不快乐。
因为…
……
他被骗了。
冯老二原名是冯保国，在家里男性辈排行老二，故叫作冯老二。
冯老二今年刚好六十岁，常年在田里劳作，导致他脸上皱纹遍布，皮肤粗糙黝黑，手上脚上也布满老茧，真是一个老年劳动者的形象！
小时候，他家穷的要命。他妈却特别能生，他妈给冯老二生了一个哥哥、四个姐姐、两个弟弟和三个妹妹。全家大概十几张嘴，全靠冯老二他爸一个人养活。
冯老二他哥和他姐姐妹妹们纯粹没有上过学，冯老二还念过两年书，但私塾先生的一句“冯老二念书还不如去种田。”让他与学习失之交臂，也为他一辈子做个庄稼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冯老二的两个弟弟，冯保哲和冯国喜。
冯保哲书呆子一个，从小努力刻苦，最后被全国最好的大学录取，娶了个有钱人家的闺女，日子过得还可以。冯国喜混子一个，从小爱晃荡，最后晃着晃着，进了监狱，被判了二十年。
冯老二六十年来没娶下一个媳妇，不仅因为一个字“穷”，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带了一个孩子。
是个女孩，叫冯荣荣。不是冯老二的种，而是冯老二的混子弟弟冯国喜的孩子。冯国喜虽混，却给自己找了个漂亮媳妇，本来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偏偏冯国喜犯了事，进了监狱，漂亮媳妇见状，很快丢下冯荣荣，跟人跑了。
冯荣荣没人照顾，冯老二只好替弟弟照看孩子。
如今冯荣荣虽然才二十岁，却已经是个小老板了。
好了，唠了这么多，回归正题：冯老二被骗一事。
冯老二人老实，不喜欢贪图小便宜，偏偏那天鬼迷心窍，花了一千元买了一个，卖方说原价一万多的保健套餐。
结果用了几天，出问题了——得了胃病。
冯老二想找人理论一下，才发现那伙骗子早跑路了。他只好吃了闷亏，自己掏钱看了病。
报警？害，事情闹大了，村里那群爱说闲话的婆娘，准会笑话他，在他们马落村里丢了面子可就划不来了。
但那是重似千金的一千元票子啊，肉疼的滴血啊！
无法，冯老二只好出门走走，散散心。
走着走着，就走进树林子里了。
树都光秃秃的，草都是黄色的，动物更是少之又少，偶尔从树林深处传来几声犬吠。
倏地，冯老二临近的草丛有一阵响动，“嗦唦……”。
额，虽然是大白天，但气氛有点诡异恐怖。
冯老二有点虚。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异动的草丛，嘴里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保…”。
“哗”的一声，草丛里蹦出来个小孩。
小孩看起来七八岁，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皱皱的。小圆脸也脏兮兮的，一双葡萄似的眼睛，乌溜溜，亮晶晶的，甚是惹人喜爱。胖乎乎的小手拿着一条花色小蛇，那小蛇还在小孩手里拼命挣扎。
小孩先是疑惑地打量了冯老二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爷爷，这里是马落村吗？”
“是，是，是，这里就是马落村。”冯老二连续说了三个“是”，确实有些紧张。尽管他是个无神论者，可这大冬天的，树林里突然冒出个小孩，谁能不害怕。
冯老二接着低头看了看小孩脚下，发现了小孩的影子，哎呦嘿，是个活人！他瞬间安下来那颗脆弱易碎的心，充满好奇地问：“小孩，来这里干什么呢？”
小孩紧紧捏住那条小蛇，“爷爷，你可以收养我吗？”小孩答非所问，但，说罢，小孩眼里已含满泪水。
冯老二愣住了：收养？？这……怎么哭了？
“爷爷，我可乖了。我可以做饭洗衣擦桌子，挣钱养家顾孩子。你可以收养我吗？”小孩用他软萌又带了些许哭腔的声音，又问了冯老二一遍。
冯老二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慢吞吞地问道：“小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爸妈呢？为什么要我收养你啊？”
“爷爷，我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他们有了亲生儿子。我是他们收养的，弟弟出生后，他们决定弃养。今天弟弟生日，我爸爸开车把我送到这里，走了。所以，爷爷，你可以收养我吗？免费的那种。”
冯老二傻了，他想：这种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如今竟让他冯老二碰上了，真是狗血。
现在国家管的也不怎么严，话说隔壁老苏就收养了个女儿，村里也没人说不是。自己也是个老光棍，这辈子也没再奢求娶个媳妇。但起码还是得有个抱遗像的人，冯荣荣嘛？唉，她一个女娃子万万不能抱，晦气！女娃子还是要少沾些丧葬之类的东西。况且她还有自己的亲爹，尽管还得四五年才出狱，但是冯国喜终归是她爸。
所以收养这个小孩也不是不行。
可……这小孩一个来路不明让冯老二不得不慎重考虑。
那小孩看见冯老二还在沉思，不知是脑子聪明还是胡乱瞎猜的，红着眼眶回答了冯老二的担忧：“爷爷，我有‘收养’字据。其实，我是爸爸妈妈在人贩子那里买下来的。因为爸爸生病了，所以他们生不出孩子。可一个老中医给爸爸开了点药，他们就生了个小弟弟，然后他们不需要我了，我就被丢到这里了。”紧接着迅速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张纸。
冯老二接过来看了看，确实如此。白纸黑字写着，这个小孩是被一个叫张符的人从一个叫崔凯央那里花五千元买来的，落款时间是五七年四月八日。
冯老二“嗯”了一声，决定收养这个小孩。
“好，我收养你。那以后我就是你爷爷了啊，你不用干农活做饭什么的，只要你听话就行。”冯老二把那只小蛇从小孩手里轻轻取出，扔进一边的草丛后，用手摸了摸小孩的头，笑了笑。
小孩也是一脸愉悦，“爷爷，爷爷，我会听话的。”
冯老二听后又是一笑，暗想：这或许是个很好的决定。
“那你原来的名字可不能要了啊，我给你重新起一个。”
“好啊，谢谢爷爷。”这小孩乖巧的不行。
……
冯老二想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唉，小孩，回家我查查字典。现在年龄大了，连个小孩名字都不会起。”
小孩一把牵起冯老二布满老茧的手，眨了眨眼睛：“爷爷一点都不老啊。”
“嘿，小滑头儿。”
说罢，爷孙俩牵着彼此的手，向家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