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苏念坠崖已经过去了三日,人们皆认为苏念已死。可七殿下仍然在龙跃崖下寻着……
人人便都说这七殿下墨宸如何如何痴情,苏念苏大小姐如何如何幸运。而作为七殿下寻的对象,人们口中的幸运本运则去了龙跃。
在幽静的竹林里,沈峰一身墨绿色长衫,正静坐于古琴前。
沈峰是天下第一大派龙跃的首领和创始人。容颜俊逸,极具男性特色。眼神异常锋利,仅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你,便有一股气势,好似要将你生吞活剥一般。左眼角处有一道约摸一寸长的疤痕,不仅丝毫不影响颜容,反而更显气质沉稳狠厉。虽然已是五十多岁了,可头发乌亮,脸上仅有着少许的皱纹,瞧起来不过三十余岁。
突然一道红色的身影闪出,伸掌,接掌!
掌风吹动了两人额前碎发,红衣的女子更是吐出一口血来。
“念,念儿?”
“外祖,我……”苏念眼中渗出的血更多了些,好像留着红色的泪一般,嘴角带着血,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可双眼中渗出的血更多了些,好像流着红色的泪一般让人心悸。红色的衣裙于风中舞动。
沈峰心头一颤,忙问她眼睛是怎么回事,又扶住苏念,让她坐了下来。
“外祖,我的眼睛还能好吗?”苏念半喘着气。
沈峰皱着眉,并没有回答,只又问了一遍,“你的眼睛怎么了。”
语气森冷,犹如从战场上归来的亡魂。
“我只是洒了些脏药进去……”
“谁让你这么做的!”
“祖父,我,我得去活下去,在苏府,活下去……”
“你是我的外孙!”额头青筋暴出,“你不用在那活,你可以在天地间活,不用在那!”
“祖父,咳咳咳!”苏念本身就已经被眼睛折磨得有些虚弱,又连日奔波,再加上沈峰那一掌,着实有些受不住了。刚要劝解祖父,便又咳出了一口血来。
沈峰当即冷静下来,“我带你去找你四叔。”
说完扛起苏念就飞身而去。
沈峰带着苏念来到了一栋茅草屋前,那茅草屋还有个大大的院子,只是晒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以至整个屋子都飘着一股浓浓的药材气味。
而在这众多药材之间,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其间忙碌,抓药,研磨,熬制。然后靠立在院里的大树上,任清风吹起他淡蓝色的发带,又带动他白色的衣裙。那人只撩起额间未梳理好的碎发,摸起旁边泛黄的医书。看了一会,眉头轻皱,却又很快舒展开来,眼中带着些了然的笑意。
“四老头!”
正要起身去整理药材,岂料一声高喝,吓得他险些摔一跤。不禁眉头紧皱,心道,这我要是摔了,砸坏了这些药材可怎么好。沈峰那厮,我定要叫他好看!
“四老头快来看看我这丫头的眼睛,怕是要瞎了!”
那人起初还在盘算拿什么敲沈峰的脑袋,听了这话愣了一会,抬头瞧见沈峰扛着个女的来了,沈峰此时将她放下肩来。便仔细瞧了瞧,瞧清楚后不禁一阵欣喜,“念丫头!”
“是我,四叔叔。”苏念虽目不能视,却也听出了语气中的欣喜。
自她六岁同母亲去寻那苏立后,便一直待在苏府,而今已过十年光阴。与四叔也是十年未见一面。
四叔其实并不老,也才三十好几,生的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倘若谁要动他的心爱之物,便是要化成豺狼的。虽是生的一副好模样,却未娶妻。在苏念印象里,他是一个极其唠叨的人,却极为疼她。认识他的人,都调侃他说,他哪里要娶妻呀,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就两样事物,一是医学,二是苏念。将来要是娶了妻子,那妻子还得跟一个小娃娃和一堆破书烂草争宠。
“念丫头,你终于回来了!”他连忙上前去瞧她,却见她眼睛中渗出血来,嘴角也带着血痕,不由一愣。“念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别说废话,再不治就彻底坏了。”没耐心的沈峰直接揪着四老头和苏念的衣领进了屋。
“你这老头子,对我家念丫头好一点,刚刚来便是抗来的,而今你还揪着她的衣服!”
“这我外孙女还要你这四老头来管。”他停了一会,又语重心长的说道,“诶,四老头,我就这么一个外孙女,这眼睛可不能给我治瞎了,得悠着点。”
“用不着你说,我自当小心翼翼的,这可是我的念丫头。”
过了些时候,苏念眼上缠上了绷带,四叔长长地舒了口气,“幸好你早来了,不然可就护不住了。”
“谢谢四叔。”
“傻丫头,跟四叔说什么谢,不过,你怎就,唔,唔!”
沈峰捂住了这家伙的嘴巴,叹了口气,“你这死老头,还不去熬药!”
支走了那个麻烦唠叨精,沈峰看了眼苏念,那白色纱布下渗出一些血丝,苏念的表情却安详平静。心抽痛了一下,“你放心,你四叔的医术可是这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决计不会叫你的眼睛瞎了。”
苏念笑了笑,“那就好。”
“你这娃娃,都这般了,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唉,和你娘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外祖!”苏念不高兴地皱着眉,“我和母亲没有半分相像!”
“念儿,梦儿说到底也是你娘,到底是生你养你的人,对你也是有爱的,你到底不该这么恨她。”沈峰声音也变得肃穆起来。
“我不恨她?”苏念眉头渐松开来,“呵,母亲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自己,也,咳,也没什么,反正这些年来,我早已习惯了。”
苏念停了停,面向沈峰:“外祖,我不敢像母亲,我不想那样爱一个人爱到那样的凄凉后路。”
沈峰听了,脸色也带上了几分凄清,却也迅速掩了去,“你娘她……罢了,我们沈家没她那女儿。”
苏念不说话。沈峰倒了杯茶给她,又待了一会儿,然后走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孤独的茅屋吹着孤独的风,孤独的风又拂过孤独的人。
苏念静静地躺在摇椅上,轻声说出了一句话,“娘她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自己,也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