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丹，是你炼的？”
宋长老忽然出现在了陈小暮身侧，一双手如铁钳般抓住了他的手臂，双目通红，神情激动。
陈小暮使劲抽了抽，没想到这老头岁数不小，力气却很大，手臂根本抽不出来，只能无奈道：“是的吧，反正我就知道炼完之后，丹炉开始抖动，然后就炸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周知明一开始的眼神十分落寞，自己修行百载，炼丹也有七八十年之久，当年父亲教自己的第一炉丹还历历在目，那一炉全是废丹，没有一颗能成。
原本以为自己这半路捡来的学生第一炉丹就算能成，也顶多是几颗低等质量的垃圾丹，没想到居然全是极品丹药。
这么一对比，仿佛这百年时间，像是活进了狗肚子里，根本是在无用功。
不过老头情绪虽然低落，但当看到宋老头忽然抓住陈小暮，一脸激动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站出来护犊子，大喊道：“宋老头，你这是做什么，给我松手，别弄坏了我的宝贝徒弟！”
宝贝徒弟？
众人愕然，纷纷转头看向周老头。
老头自知失言，又改口道：“这是我的学生，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他的炼丹术就是我教的。宋知礼，你要是敢伤我学生，我跟你没完。”
宋长老这才意识到自己用的力气过大，连忙松开手，讪讪道：“这等炼药奇才，我怎么可能伤他呢。”
等他松手，陈小暮这才揉了揉肩膀。
这老头力气是真的大。
周知明原本黯然的情绪，在看到宋知礼失态的神情后，不知怎么地，忽然好了许多。
人的心情就是这样，我有，你没有，立马就能让人感觉到幸福感。
老头举着那15枚完美丹药，得意洋洋道：“怎么样，宋知礼，我们斗了一辈子都没有分出胜负，可是现在我教出来的学生已经比你强，这下你该服了吧。”
“哼。”
宋长老冷哼道：“这是人家有天赋奇才，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老头哈哈大笑道：“怎么没关系，那一炉丹药，本来已经炸炉，若非我最后敲那一棍子打散了丹炉内积攒的灵气，这药一粒都不成。而且炼丹术是我教的，丹炉也是我敲的，所以这15颗极品丹药，我最少占一半功劳。即便只是7颗算我头上，我也比你强。”
陈小暮这才明白，为什么老头非要给丹炉一铁杵，估计是当时看出了端倪，一铁杵下去把丹炉内郁积的灵气打散，才没有真正炸炉，让15颗丹药成型。
也许有人奇怪，炉子不是炸了吗？既然都产生了爆炸，为什么还不叫炸炉？
事实上这种情况还真不叫炸炉。
炸炉产生的原因是丹炉内的温度过高，或者能量过于膨胀，导致丹炉内部发生的爆炸。
几乎所有的炸炉事件，都是发生在凝丹之前，丹药还没有凝聚，炉子就已经炸开，因此丹药百分百不可能成丹。
而这次不同，这次最终是成丹了，只是丹炉内部的气压问题，让丹药没有从壶嘴吐出来，而是被内部气压弹射出去，把丹炉打炸，造成了“爆炸”。
所以这个“炸炉”和真正的炸炉有本质区别，不能一概而论。
“放屁！”
听到周知明的话，宋长老气坏了，怒道：“你这老货真是厚颜无耻，给自己脸上贴金。简单的炼丹术谁不会教，敲个丹炉而已，说得好像我不会一样，如果他是我的学生，结果也是一样，没准会比现在更好。”
“哎哟！”
说着，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叫着拍手，仿佛看到王小三偷吃了野鸡的李大婶，痛心疾首地道：“明珠暗投呀，明珠暗投。这等绝世奇才，居然认周知明这等庸师当老师，简直是自甘堕落，这怎么行呢。”
说罢，他看向陈小暮道：“小子，不如你也拜我为老师，我必然竭尽全力教你。”
“不行。”
周老头立马提出反对：“他已经是我的学生了。”
宋长老冷笑道：“只是学生，又不是弟子，为何不行？”
“这......”老头顿时语塞，找不到理由反驳。
百香谷是家族门派，当年百香谷的祖师爷收了七名弟子，是为百香谷七姓。
因此百香谷的门派香火，并不是靠在外收徒传承。
不过师生之间，与师徒之间，却有本质区别。
师生之间，属于解惑。
学生在求学的道路上有疑惑，老师帮他解开，便是解惑。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孔子曾以郯子、苌弘、师襄、老聃为师，甚至还问过七岁孩子，拜神童项橐为师。
连古代先贤都有不耻下问的时候，更别说普通人。
所以只要有问题，能帮你解答的人，不管这个人年龄大小、个人身份、职业有否高低贵贱，只要他懂得比你多，就是你的老师。
师徒关系则不同。
这涉及到衣钵传承的问题。
师父和徒弟的关系，就像是父子之间的关系一样。
师父把自己所有的知识倾囊相授，徒弟则要继承师父的衣钵，走师父曾经走过的道路，将师父的一切发扬光大。
本质上来说，你就算是问一个孩子一加一等于几？他只要回答是2，而你又不知道答案是2，那这个孩子就是帮你传道受业解惑的老师。
而师父则不能拜一个只会一加一等于几的孩子。
正所谓投师受业，拜师学艺。
拜师，是为了学习手艺，为了有一门技能傍身，而不是为了搞清楚一加一等于几。
所以老师可以有很多个，师父却只能有一个，一旦背叛，就是背叛师门，欺师灭祖，要被清理门户。
陈小暮如果同时拜周老头和宋老头做老师的话，当然不算违反百香谷不许收徒弟的规定。
见周老头无法反驳，宋长老笑眯眯地看向陈小暮：“这位小友，你觉得这个提议任何？”
“额......”
陈小暮迟疑起来，目光看向周老头。
能多一个人教授，自然是一件好事。就好像大学上课，门门功课都有不同的老师。
虽然两个人都传授炼丹术，但总有一个人侧重点不同，如果能把两个人的优点集合在一起，成长显然会更快。
但自己毕竟是先拜的周老头，哪怕周老头其实是贪图自己的特性药材，可人家也没有藏私，手把手耐心地教导，对自己有传道授业之恩。
如果自己转眼就投入他人门下，即便师生关系不像师徒关系那么严谨，也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在外人看来，人家上一秒才教授你知识，下一秒就拜老师的对头为师，转变速度如此之快，未免过于刻薄寡恩了点，容易给人留下有奶便是娘的白眼狼形象。
因此现在陈小暮左右为难，更何况他也不想得罪宋长老，万一自己拒绝，人家恼羞成怒，以大欺小怎么办？
眼见陈小暮下不来台，周老头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既然这老不修死乞白赖要当你的老师，你就答应吧。反正丢脸的也是他，一把年纪，还要求着人家让自己教，真是不知羞耻。”
老头给了个台阶，陈小暮也就没有迟疑，向宋长老弯腰拱手道：“拜见老师。”
宋长老大笑道：“好好好，面子这个东西虽然丢了，但也能挣得回来。只要我能证明我比周老头教得好，脸丢了又何妨？再捡回来就是。好学生，你可得争点气，帮为师把面子拿回来。”
“是。”
陈小暮恭恭敬敬。
“恭喜恭喜。”
“小暮兄弟是吗？以后多多亲近才是。”
“对了，你这丹药卖不卖？我出高价买你的......”
两个大药师做炼丹的启蒙老师，就算是百香谷的弟子，都很少有这待遇。
一时间，所有人都露出羡慕的神情，纷纷发出祝福。
唯有陈小暮脸色凝重，并没有因为有了两个好老师，并且炼制出完美丹药而得意忘形。
不管怎么样，他至少目前还没有踏上修行的道路，远还没有得意的资本。
未来。
任重而道远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