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曾多次告诫自己:凡事不应太思完美,理想度要弱一些,给希望留条后路。作为落榜生,更不能奢望这个职业艺校会开出什么文学之花。但当融入这学校时,失望犹如没被摁住的弹簧,还是弹了出来。
正对校门的白墙上印着黑体标语:“大胸怀,大气魄,大视野”,笔法恣肆遒劲!令我扼腕之余,在字里行间,还看到了钱的“图腾”。
校长不吝表达其赏识之情,委任我为学校招生办的骨干。
我说我是奔文学来的!
他说那就安排到校属报社负责采编,“边文学边创收”。
一年多下来,我只感觉到了“创收”!文学却成了传说,心情甚是低落。
校长语重心长地劝说:“痛苦的人才是有思想的人。痛之愈深,思想则愈高!如果没有思想,和成天傻笑的二傻子有什么两样!”
我差点“感谢”他没让我成为“二傻子”之恩!
说学校一点也不文学,那也不客观。至少文艺理论的课本像山样矗立在桌面,学与不学,都感觉很“文”。如果你自学能力够强,也不是一无所得。
图书室的文学名著使我这个“饥饿之人”找到了“面包”,并证明了一点:学校的应试作文,如能给文学“提鞋”,那也算它的造化了!
童学浩乐在其中,因为他的文学理想、泡妞专长和酒瘾达到了有机融合。
他笔耕不掇,投稿却屡屡受挫。从他老子那里拿钱办了一份文学报。报纸四分之三版面刊载自己的作品,发行靠赠阅,到了同学们的手里后,大多成了手纸。他的作品不得不在屎里绝望地发臭。有一首诗叫做《文学梦》,我在拉屎时,不小心记住了:
你走来
在我心中
挣扎
你哭
我哭
我不想
和你
只是风花雪月
我想
把你做成解药
疗伤
为何无疗效
是已病入膏肓
还是我没有
鲁迅般的医术
我
长睡不醒
因
你是我的梦
当我背完后,童学浩激动地说:“光哥,你是我唯一的忠实读者啊!”
我说:“以后会多的。”
我感觉到有一丝文学共鸣之风正吹散往日的恩怨。在这文学的严冬,我俩抱团吹捧取暖。
他说文学、色、酒是他的三件宝。宁愿食无肉,也不愿居无色。
一天,他囊中羞涩,吃饭和泡妞只能二选一。他饿着肚子选择了后者。
他说他是相信爱情的,但爱不是唯一的,性和爱是可以分开拥有的。他常常把这些理论拿到酣醉的酒桌上,以老师口气教导别人。
一次他突然问我:“你是不是还爱着甄一圣?”
我说:“早已成了兄妹。”
他说:“把雯雯介绍给你,行吗?”
雯雯是校花,很多男生的梦中情人。
“那不是你的梦,你的最大灵感来源吗?”我笑着问。
“昨天我们吵了一架!她说她的最爱是你!难道咱俩是天生的情敌!?”他表情痛楚。
“兄弟,你想多了,她随便说的气话,你也信?”我说。
“我声明,我从未碰过雯雯!文艺女神,是不能随便碰的。看来,还是你的!”
这个“桃花贼旺”的“花花公子”,每每谈论起“女人”来都是“跐高气扬的”,但这次却表现出了卑微、痛苦。
“胡说什么呢?”我说。
几天后,雯雯说要和我单独出发去采访。
我说:“和童学浩一起吧?”
她说:“已分手了。”
“那更不可以了。”我说。
“我是认真的,我想试试咱俩能否产生爱情!”她说。
“你是她最大的写作灵感!他很特别!”我说。
“他的灵感也太多了吧!你还替他圆?”
“那些只是缝场作戏!对你才是真的!我了解他。”
“如果把他放在无人荒岛上,他是连母狼都不会放过的人!”她说,“你能担保他能一个月不碰女人吗?”
“可以”我说。
“那好,如果再不改,我非把他那玩意咔嚓了不可!”
吓得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腰下方。
我赶紧通知童学浩:“如果能戒色,还有机会。”
童学浩思考了一会,艰难地点了点头。
从此,童学浩的爱好只剩了两个。
他能喝酒的特长也有了用武之地。
对于我这酒量不算低的人,对工作中的酒场也常心生畏惧。
有时,一天两顿,顿顿多人作陪,一把手敬完,二把手,三把手,四把手,秘书按步就班。
“这是工作的重要部分”,一天,N地的郑直主任指着酒店前面的鱼塘说,“一年至少能喝一鱼塘体量的酒。”
“您这工作也太辛苦了!”我说,“那酒的市场得多大啊!如果我哪天下海了,要做个酒商,让您的鱼塘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我常常喝得满脑星光灿烂,回去时,夜空已灿烂星光。
自从带着童学浩后,我对酒的畏惧感就减轻了许多。
毕业后,我们被分到了一家报社。
报社的宗旨是创收,指导思想是增加创收,一切行动都是为了创收。
我们负责采编,就像工厂流水线上的工人,在生产着可以“卖钱的产品”。
在主编的“策划”之下,报告文学形成了“八股”文:
1,标题:发展中的……;
2,回忆:落后的过去……;
3,现实:巨大的成就……;
4,根源:发展全靠“领头雁”;
5,描写:
“领头雁”: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闪烁着开拓者的光茫,娓娓道来的话语中彰显过人的智慧和迫力……
6,方法和经验:
“领头雁”夜以继日地工作着,常常“三过家门而不入”……
7,展望:豪情满怀……
8,编者评论……
我们的“八股文”拉来了不少赞助,主编很满意!但是我们一点也不!
我们常心疼:
这样的主编得“流产”多少作家!
我们常叹息:
这里的“伯乐”是文学稀缺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