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随着王琦一部从东阳移防乐安的时候光顾着跟着阿爷看热闹,并没注意路是怎么走的,虽然趁夜出了城,可天黑路更不好认,他只能朝着大概方向策马急奔。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胯下的战马先顶不住了,惨嘶一声倒地不起。看着战马痛苦的样子,狗儿哭着拔刀捅进马的心脏,帮它解脱了。马没了,他只能靠两条腿赶路,先是跑,跑不动了就走,走不动了就爬,最后实在没力气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东阳城中了,他跑错了方向,差点跑到了临淄去,幸亏巡哨的甲骑发现了他,一看他是北府军服色,马上知道是乐安出了问题,赶紧把他送进了城。
“命真硬,换了显爷早就累吐血了!”淳于显收好银针,朝刘昂点了点头。刘昂和羊穆之赶紧围了上去,这些两天陆续有从乐安方向逃来的难民,传来的都是坏消息。可具体坏到了什么程度,前边的夜不收还没传回信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狗儿听阿爷说起过刘昂的往事,所以当初在东阳的时候就认得他了,一见是他,立马一把抱住大哭道:“将军,赶紧去救我阿爷,乐安城快不行了!魏狗已经杀进城了!”“什么?!”刘昂和羊穆之大惊失色,在他们印象里,乐安城城高池深,城防完备,虽然不一定能挡住魏军水军可也绝无这么快就陷落的道理。看他俩还是不大相信,狗儿急急说道:“都怪王琦那头蠢猪,白白折损了两千多兄弟不说,还把魏军的细作放进了城,他倒好,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万事不管,害得俺们群龙无首,俺出城的时候城里已经大乱,就阿爷还在带人苦苦支撑。将军,俺求您了,赶紧发兵去救吧,再晚了恐怕那三万兄弟和阖城百姓都保不住了!”说着就跪下给刘昂磕起头来。刘昂赶紧扶起他,详细询问了当日破城的情形后才又问到:“你出城时是什么日子?”“七月二十八晚上。”“可今天都已经八月初二了,小兄弟,你阿爷他们恐怕…”狗儿听了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大哭起来,边哭还边狂扇自己:“你个没用的东西!叫你跑得这么慢!害了阿爷,你害了阿爷!”几巴掌下去就把自己的脸扇肿了,看来是下了死手。刘昂他们七手八脚的根本拦不住他,还是淳于显机灵,一记掌刀把他打晕了。“嘶,这小崽子脖颈子够硬的!”淳于显揉着肥手一个劲的吸溜,看来是真疼了。
交代淳于显照顾好他,刘昂和羊穆之来到了议事厅。乐安城已经破了,此时再怎么骂王琦也没用,算着日子,最迟后天尉迟拔岳的水军就该杀到城下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收拢各路人马,加强城防。两人匆匆商议了一番,刘昂急急忙忙的带人就要走,羊穆之赶紧叫住他说到:“还有时间,别忘了先把冯茹先送到胡林谷去!”“哎呀,阿爷,都什么时候了,我哪还顾得上那个,烦死阿爷代劳吧。”说完就急匆匆的跑了。羊穆之苦笑了一下,这种事是他能代劳的吗?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背着手奔刘昂宅子而去,上架就上架吧,谁叫自己是他阿爷呢。
刘昂算着魏军八月初四到,其实他高估尉迟拔岳了,这会儿尉迟大将军正头疼着呢,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更重要的消息。“你所说之事可是句句当真?”“信便信,不信拉倒!”王琦懒得跟他废话。尉迟拔岳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哈哈大笑,吩咐手下赶紧给王琦松绑,“王将军受苦了,某哪能不信呢?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要辛苦将军跑一趟,亲自与我家陛下细说。”言外之意还是不大相信他,把他送到拓跋嗣那,您老人家爱信不信,上当了可不关我事,您别怨到我头上。王琦听出了他的意思,冷笑了一声:“那就有劳了。”“好说好说,以后说不得要跟王兄同殿为臣,到时候还请王兄多多照顾。来人!把王将军送到陛下那去,一路上好好款待,不可怠慢!”送走了王琦,尉迟拔岳把脸一沉:“众将听令,此地已距东阳城不远,恐有晋军埋伏,全军放慢速度,徐徐推进,敢贪功冒进者斩!”这道军令把手下众将听得面面相觑,攻城战最好就是要打对方个措手不及,这慢慢往前爬,过不了多久人家就都知道了,到时候都做好了万全准备,那岂不是成了自投罗网?尉迟拔岳才不管手下人怎么想,这等百年不遇的前朝秘辛,说不得会对他日后大有裨益,怎肯轻易放过?他在等,等拓跋嗣那边的确切消息。
誓师之后,拓跋嗣并没急着回平城,反而就在河北岸那处营寨里住下了。这次南征准备的不是很充分,他心里也没底,住在这就是为了能随时得到前边的最新消息。不过好在老天保佑,到目前为止,这两路人马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尉迟拔岳已经拿下乐安,正正朝东阳挺近;拓拔思忠也已攻下历城,此时正在围攻临淄。但这些消息都没有今天这个消息来的好,玄鸟秘宝、《公输法》还有通灵犀角,这些宝物哪一样拿出来都足以让天下侧目!早知道那小小南燕藏了这么多宝物,当年还不如抢先一步灭了他。“陛下,外臣知道的就这么多了,那刘昂整日里把宝镜捂得严严实实,外人轻易见不到,我是一次都没见过。”王琦趴在地上毕恭毕敬的回答着,拓跋嗣呵呵一笑,来到王琦身边亲自把他扶了起来,“爱卿怎的如此见外,你弃暗投明归我大魏,刚来就立下如此大功,那刘昂不是卫将军吗?朕今日就封你为骠骑将军,开牙建府,仪同三司!”骠骑将军在武将里已经是算拔尖的了,还要开牙建府、仪同三司,这已经是武将的最高殊荣了!王琦原来只不过个小小的县尉,狠心在刘裕那卖了羊穆之和刘昂才做到了镇北将军,这下直接到了武将巅峰,一时间王琦只觉得什么官贞操守都是扯淡,到手的荣华富贵才是真的!对着拓跋嗣一通感激涕零的谢恩,这功夫全是做足了。拓跋嗣命他立即返回尉迟拔岳那助他攻城,送走了王琦,拓跋嗣把脸一冷,唤过来一个小黄门,草草书就了一封手谕,“把这个交给尉迟拔岳,告诉他放心去做,出了事一切有朕给他做主!”看着波涛滚滚的黄河,拓跋嗣心里说不出的愉悦,这趟南征算是赌对了!思索了一会儿,他又叫来了羽林卫,换上了一身普通铠甲,匆匆渡河而去。
赌对了的不止拓跋嗣,还有尉迟拔岳,见王琦活蹦乱跳的回来了,他就知道拓跋嗣已经上钩了。虚与委蛇的与王琦客套了一下,他立即下令全军拔营急进,务必于明日正午前杀到东阳城下!近十万兵马已经爬了十多天了,离着东阳城还有四五十里,晋军这些日子白日骚扰晚上夜袭,时不时还绕到背后劫个粮道,虽然规模都不大,但也把几万大军折腾的神经兮兮的。尉迟拔岳铁了心当缩头乌龟,任凭晋军骚扰绝不还手,一副稳扎稳的打样子,可把下边兵士坑苦了。此刻一听要加速前进,几万人马不待催促,立马脚不沾地的动了起来。魏军还在鸡飞狗跳的忙活,一个宫中的小黄门悄悄来到尉迟拔岳帐中,带来了拓跋嗣的亲笔信。尉迟拔岳恭谨的接过信来匆匆来了一眼,一股难以言表的兴奋就涌上了心头。拓跋嗣在信中没多说什么,通篇就一句话:他之今日,尔之将来。见他看了信,小黄门又把拓跋嗣的意思传达给他,尉迟拔岳拿出几颗金瓜子塞给了那小黄门:“有劳这位小爷了,今后宫中但有什么动静,还有劳小爷及时通传。”那小黄门见了金瓜子,乐得眼睛都快没了,慌不迭的答应下来。刚送走小黄门,帐下哨骑来报:拓拔思忠已经攻下临淄,前锋刚过峱山,大军明日便可到东阳城下。“来得好!”尉迟拔岳拍掌大叫到。
农历八月十五日中秋节正午,北魏两路大军,马步合计二十余万同时到达东阳城下,扎下的营寨绵延几十里,把东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魏晋之间第一次正面交锋正式拉开了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