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人捡起牌子,睁大着眼睛看了看,脸上先是一愣,而后又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手里的那块牌子,惊愕的表情便爬上了他的脸。
“诶哟,内监司的公公,小的眼拙,没认出来!”差人双腿登时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这几位是宫中的大爷?”
“知道了就赶紧把西都施政使找来,本王就在这儿等他!”衢王依旧没好气地说道。
半刻钟不到,一个穿着绯色官服的官员急匆匆地跑到了他们面前,身上绣着小杂花纹,正是正四品的金丰施政使。这位施政使倒是谨慎地听了所有的情况,并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查清楚所有的情况,将背后的人给法办。
衢王其实也就想出一口气,但实际上能不能抓到人,他并不是很在乎。一来,他们就在金丰城停留一晚上,如果背后还有杀手,也未必会一直追到京城去,金丰城也会在他们离开之后派出西关大营的兵士们,增加沿途的保卫力量,想要再刺杀他们,断然没有什么机会。二来则是,金丰向来是豪族关系错综复杂,若是背后真的涉及到金丰的豪族大家,就算是施政使也没有什么办法。
只是,会派死士追上来刺杀他们的人,到底是什么背景?他们或许不知道车队里有皇帝的一子一女,但地上的车轴印也是官方的,连官家的车轴印都不害怕,这后头恐怕也不是豪族大家能做到的。
一夜惊魂,驿馆周围早被兵士们围得水泄不通了,衢王一行人也不敢托大了,走到哪儿都有侍卫们贴身护卫,被刺杀这种事情,遇到一次还能说不小心,吃了一亏还中第二次,那就是蠢了。
金丰之行并不很开心,一行人第二日一早就离开西都启程,继续上京了,原先二百来人的队伍,也变成了七百来人,西关大营分了五百亲卫一路护送,不到京城不回西关,如此庞大的队伍,就算他们仍然有心玩耍,也不方便进城麻烦当地的主官破费了,眼下大兴上下都在提倡过紧日子,沿途耗费不宜过多。
五日出西关,进入逸象府,又复行十一日,出了逸象府,车队折向东北,进入了京兆府,两日便进了京,距离皇城,仅有一步之遥。
“老爷,咱们插在朔州的钉子,被拔了。”
京城内,一幢豪华宅院内,一名仆人样貌的人正向宅院的主人汇报,“听说,就是他们一行人拔掉的。”
“此时有所耳闻,这些人,蠢,我一点都不意外。”摇椅上,一个花白长须的富贵人闭着眼睛,享受着四名丫鬟揉肩捏腿的惬意,慢悠悠地说道。
“另外,朔州的车队,明日就要进宫了。”仆从又说道。
“嗯,知道了,一切照着商量好的来就行了。”富贵人仍然是不紧不慢地说着。
到京城外的时候,已经接近亥正,赶在城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进了京城,可皇城已经关闭,时间不早,衢王和傅清时一商量,今夜现在京城的客栈之中将就一夜,明日一早借着朝会,进宫面圣,也算是交了差。
傅清时在皇城外,是有自己的宅子的,自然回自己家睡觉去了,而衢王才封王没多久,自己的宅子还没完全建好,目前仍然是在内宫暂住,现在也只能在客栈之中应付应付。但说是将就,那只是相对于自家居住条件来说,礼制上该做到的,还得一丝不苟地做到。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天穆就起床了,早早地焚香沐浴了一番,换上了一身大红袍。这是进宫面圣的礼制,按照大兴的规矩,皇室子弟封王,朝服是杏黄色蟒袍,而定王是异姓王,便参照官服,用的绯色蟒袍,彰显不同的身份,作为定王世子,林天穆自然也有一套朝服,相同的绯色蟒袍,但没有官帽,只用束发冠,表示世子的身份。
进宫面圣可是在朝会的时候,他也得穿上这有些麻烦的世子朝服。
走出客栈,衢王和刘恒早已准备好了,傅清时更是早早地就离了家,在客栈门口候着。此时衢王他们也是换上了朝服,一脸严肃,花了几十天的时间就为了接林天穆进宫面圣,此时就差这么一哆嗦了,他们自然是谨慎得不能再谨慎了。
秦忠山他们被林天穆留在了客栈里头,而曦晨公主则是又换回了近前卫的打扮,她是偷偷跑出来的,不能大摇大摆地进宫,待会儿进了宫,她还得偷偷摸摸回自己的寝宫去。
眼前是一条能同时跑十二驾马车的青石路,放眼天下,没有地方的主街比京城还要宽阔,即便是西都,主街也只能容八驾马车,这就是京城的地位,和它作为王朝心脏的姿态。
主街的两头,已有早早起来的店家在准备开门营业,而一眼望到头,则是高高的朱红色城墙,城墙背后,就是京城的核心——皇城。
大兴的皇城由南到北,分为两部分,以横向的中轴线作为分割。中轴线上,分布着政事核心文华殿、朝会宫殿万和宫以及皇帝日常办公的勤政殿。中轴线往北,便是皇家居住的内宫,当然里面也是有一些衙门的,比如内监司。往南就是大兴各衙门办公的外宫。
趁着天还蒙蒙亮,一行人出发前往皇城,朝会在卯正开始,卯初的时候皇城便开了门,让住在皇城外的各官员进宫,因而主街上陆陆续续的也看见了不少官员,但他们这个队伍实在是太庞大了,没人敢挡下他们的车驾,和他们套近乎。
进入皇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左右整齐排布的各司衙门,一些官员不需要参加朝会,但已经有不少官员忙里忙外,准备一天的工作了,而走过外宫,穿过分隔内外宫的宫墙,一行人便来到了中轴线之前。
坐落在林天穆面前的,是建在九十五级台阶之上,高高在上的万和宫,它左右两侧,是稍矮的文华殿和勤政殿,不少官员走上了台阶,进入万和宫。九十五级台阶的旁边,是两幅巨大的壁画,壁画上左右相对的,两条巨龙威风凛凛,眼睛盯着台阶之下站着的林天穆,似乎在审视着他。
“我与傅大人先行进去,你就候在此处听宣吧。”
衢王对林天穆说着,就和傅清时走上了台阶,林天穆看着他们的背影,以及他们脚下,象征着九五至尊的台阶,林天穆深吸了一口气。
走上了这九十五级台阶,他在京城的日子,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