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击在那破旧的马车之上,一阵叮咚作响。小女孩揽着怀中命悬一线的母亲,在马车之中瑟瑟发抖。
车夫在知道母亲染上的是瘟疫时,落荒而逃。留下这一对孤单的母女,在雨夜中哭泣…
“母亲,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找到大夫治好您的。”女孩无力的安慰着已经烧的不省人事的母亲。
她本是尚书府的小姐,京都突发瘟疫,母亲不幸染病。父亲竟将母亲送到郊外宅院,不闻不问。年仅十岁的她,拼死偷了银两,带着母亲外出求医。辗转半月,她遭受到的,只有无尽的冷漠与驱逐。
雨越发的大了,雨水慢慢透进这木板拼成的马车之中,滴落在少女的背上,“老天爷!求求你帮帮我!救救母亲!”女孩在内心之中嘶吼!
她的身体已经冻得麻木,但她不得不带着母亲离开这里!努力支撑起那奄奄一息的女人,两道单薄的身影冒雨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大雨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泥泞的道路更是将女孩的脚步拖慢。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不时从那女人口中传出。她数日高热不退,冒雨前行,几乎要了她的性命。
就在女孩要绝望的时候,树林的不远处,有一座荒废的破庙。女孩搀扶着母亲,到破庙中避雨,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
早已疲惫不堪的女孩,再也支持不住。饥寒交迫的她,在跌进破庙的一刻,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太阳缓缓升起,驱散了女孩身上的寒意。全身酸痛不已,女孩抚上自己的额头,烧的滚烫。和母亲在一起多日,自己到底没能幸免,染了瘟疫…
顾不得自己的身子,女孩转身去触碰身旁的母亲。冰凉的身体,再没有往日虚弱的呼吸声…
“母亲!母亲!你起来啊!你起来看看沅儿好不好!”女孩扑倒在那个已经死了一夜的女子身旁。在昨夜的****中,那个薄命的女人到底没有撑过来!
泪水滴落,慕容沅第一次清楚的认识了死亡。纵使自己再如何努力,母亲依旧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揽住母亲那冰冷的身子,泪水止不住的流着。
一缕暖阳照进破庙之中,可此时的寒冷,与女孩而言,远胜昨夜!她拼命摇晃着母亲消瘦的身子,希望她可以睁眼看看自己。可惜,只是徒劳…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沅的泪水已经干涸,身子软倒在地,再次陷入昏迷之中。闭上眼之前,她看到了一道紫色裙摆从眼前滑过,无力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就此失去知觉……
……
五年后
鲜血染红了白玉石堆砌而成的宫殿,一道黑影,在人群中穿梭。女子蒙着面纱,露出的一双眸子带着戾气,却也流露着掩盖不住的稚嫩。
银针从女子指尖飞射而出,凌厉的银光收割着周围人的性命。或许没有人察觉,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就是这香气,在无形之中,降低了那些武林高手的感官。让这名少女,轻而易举的取了他们的性命!
“宫主,已无活口。”脚步声传来,紫色长裙逶迤垂地,竟是不沾染半分鲜血。女子单膝跪倒,垂着头注视着地面。
“紫藤,说话之前,要学会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一道清冷的声音入耳。随着而来的,还有一道破空声。
不等紫藤抬头去看,自己已被一道掌风掀飞在地。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冷紫烟出手,从来不留情面。于此同时,身后响起一道哀嚎声。
自己在自觉任务完成时,却是没有检查那些人中,是否还留有活口。方才便有一人尚存一息,随时准备偷袭。
“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女子那冰冷至极的声音传入紫藤耳中。
“是,紫藤明白。”那人转身离去,没有再看那血流成河的殿宇。紫藤盘膝坐在地上,今日的消耗不小,又受了冷紫烟的一掌,此时已有些支持不住。
当年自己身染瘟疫,母亲死在那个破庙之中,原本慕容沅觉得,或许自己的死期也到了…
那一抹,在她昏迷之前出现的紫色裙摆,那个人,救了她。
如今她已加入紫宸宫,那个让江湖、皇室,人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她是紫宸宫大长老,华佗柔的弟子,在紫宸宫习武练毒已经整整五年。
她叫紫藤,慕容沅,或许已经死了吧……
再次睁开眼,天已经暗了下来。此次剿灭江湖门派“月影”,主力便是大长老的“枯荷门”,这里的杀手,在漫天毒雾下被紫宸宫的人屠杀殆尽。
这五年,她再不是那个京都之中的千金小姐,她是紫宸宫的人,是江湖之中的杀手……
宫主是不会等着她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恢复体力的。更何况,她还有其他任务需要完成。
借月色潜入京都之中,这一次,她的任务是暗杀朝廷之中的一名官员。“枯荷”中人以暗器毒术见长,潜入朝臣府邸,杀死一个人,对于此时的紫藤而言轻而易举。
萧瑟的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仿若谪仙般的女子,恐怕无人愿意相信,这般清冷如月神的她。手中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立在京都城门口,紫藤却是踏不出那一步…
父亲,在京都之中,有着她仅剩的亲人。五年没有回来了,尽管当年他对母亲绝情,任由母亲自生自灭。但他始终,是自己的父亲!
在他心里,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攥紧了拳头,紫藤潜入工部尚书府,自己住了十年的家中。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与从前一般。紫藤的轻功很好,踏在屋檐上,没有丝毫声响。父亲的书房,依旧亮着灯,紫藤悄然落在廊下,无人发觉。
已经年迈的男子正立在屋内,他的对面,挂着一幅画像。画中的女子很美,仔细看来,与紫藤有四五分相像。在女子身旁,一个小女孩坐在草地上,笑的不见眉眼。
父亲再看母亲和自己的画像?
紫藤捂住自己有些颤抖的唇瓣,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五年之中,不论如何艰苦的训练,多么激烈的厮杀,紫藤始终不让自己落泪。师傅说过,泪水流下,就是输了!
可那是自己的父亲啊!这么多年,父亲始终没有忘记她们母女,当年的无情,也是情非得已吧…
“父亲…”颤抖的唤了一声。
屋内的男子回过头来,他的鬓发已经白了许多。比之五年前,父亲老了很多…
男子推开屋门,眼角带着喜悦,带着吃惊!
“沅儿!你回来了!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慕容肃老泪纵横,攥紧的拳头,重重锤在木门上,木门来回摆动,“嘎吱,嘎吱…”的响。
“父亲…我……”紫藤眼中旋转的泪水倔强的不肯落下。
为什么?自己回来,父亲不高兴吗?
“沅儿,你可知道,你姑母已经做主,将你许配给三皇子。”慕容肃紧紧蹙着眉头,眸中尽是忧色。
“罢了,回来,回来就好。你母亲她…”慕容肃收敛了愁绪,将慕容沅揽入怀中。
慕容肃对紫藤的母亲,是有情的,当年虽然将她驱逐出府,却是想尽力保住紫藤。发妻染病,女儿失踪。慕容肃当年的悔恨,只怕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紫藤任凭面前男子抱住她,任凭眼中的泪水,落在那宽阔的肩膀上。
“父亲,我没事。有好心人救了我,但母亲…五年前,就已经病故了。”紫藤没有提及紫宸宫,江湖中事,父亲还是少知道的好。
“沅儿,没事了,现在都没事了,你回来了,你可知道,为父以为,你已经死了。”对妻子的死讯,被女儿回归的喜悦冲淡。对于慕容肃而言,女儿能够平安的站在自己面前,已是上天的恩赐!
“父亲,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留在你身边。”紫藤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已经加入紫宸宫。宫主当年的救命之恩,师傅多年教养之恩,她是不会忘的。更何况,紫宸宫岂是可以来去自如之地?
“对了,父亲,方才您说,姑母将我赐婚给三皇子,是怎么回事?”紫藤似乎不愿再继续方才这个伤感的话题。拭去泪水,轻声问道。
她离开京都已经五年,当年不过十岁。对于什么皇子公主他从未见过,姑母淑妃娘娘为何要做主将她许给什么三皇子?
“为父也不知晓。”慕容肃拭去了泪水,心情平复几分。“三皇子是皇后娘娘的养子,但是他生母身份卑微,没有外戚制衡,是成不了气候的。”慕容肃一直都以为,妹妹会将女儿许配给自己的儿子独孤靖,但到底独孤靖比女儿小上许多…
“太子独孤锋已有正妃,可能淑妃娘娘不想委屈了你吧。”慕容肃叹了口气,妹妹在宫中争斗多年,做到如今的淑妃,与正宫皇后分庭抗礼。他是真的不想女儿从此陷入权力的漩涡之中!
“父亲,先不说这个了,女儿今日不方便多留,改日再来看您。”月亮高悬,为了不让自己身上沾染血腥之气,紫藤并没有先去完成任务,此时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而对于这个指婚,紫藤其实并没有多么在意,毕竟自己已经不再是“慕容沅”!
“沅儿!你还要去哪儿?”慕容肃今日见到女儿平安归来,怎会再让她离开?慕容肃的声音不经意放大,只怕是惊动了满园的侍卫。
“对不起了父亲!”今日来到尚书府看望父亲,原本便是坏了紫宸宫中规矩。紫藤怎敢让人发觉?
一记手刀落在慕容肃肩头,那年迈的男子身子软倒在地。紫藤不敢耽搁,将父亲放在榻上,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