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前进的速度,比预期的快上许多。并没有因为有一名女子跟随,而被拖慢脚步。紫藤一路,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毫无半分官家小姐的傲慢娇气,兵士们都佩服不已。潜移默化间,紫藤已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半月后
大军抵达佳林关后方的阑城,独孤朔急于了解战事。一下马,便与当地守城将领对接。而紫藤,却是不动声色的消失了。距离主宫越近,她心中的不安便越强。离开紫宸宫已经半年,不知师傅的病情如何?
两骑悄然而去,祁邵自然不会离开紫藤左右。二人回到主宫时,天色已经暗了。虽说紫宸宫伫立在山峰之上,但却是在山脚下有着一条密道,直达主宫。密道几乎贯穿了山体,是何等巧夺天工的机关大师,才能修出这样一条暗道!
有了暗道的存在,紫藤仅仅用了半天时间,便返回了主宫。这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在外人眼中,这里是地狱的所在,但在紫藤看来,这里仿佛就是她的“家”。那个遍布毒草的药庐,也是她唯一的栖身之所!
“门主,大长老已经在等您了。”一名暗影迎上前来,紫藤冲身后的祁邵点点头,示意他前去查看如今北盛战事的情况。自己已经跟着那名暗影而去,她几乎有些迫切的想见到师傅。
推开枯荷主殿的大门,这是枯荷门最核心的所在。如今的紫藤,也是枯荷最核心的人物。“紫藤回来了,你师父在后殿休息。”殿中一名女子,似乎正在与下属交代着什么事。
“月姨。”紫藤唤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便直冲后殿而去。
这女子乃是紫宸宫的六长老,菡萏门的门主。虽说辈分长了紫藤,却是与紫藤平级。紫藤淡漠的性情,在紫宸宫中算是人尽皆知。朴月倒是不与她计较,与殿中的人继续议事。
“师傅。”紫藤来到华佗柔的寝室,四周的檀木架上,摆着各色瓷瓶。在屋子的最里面,华佗柔正躺在榻上,紧闭的双眼,在紫藤到来时缓缓睁开。
紫藤走到华佗柔榻前跪倒,“紫藤拜见师傅。”那妇人摆摆手,示意紫藤起来。
此时的华佗柔,面色憔悴的躺在那儿,原本手臂上的青紫,已蔓延到了脖颈。毒入心脉!“师傅,您的毒…”紫藤一手已搭在华佗柔的手腕上,精通毒术的她自然明白,此时师傅正日夜经受着毒素的折磨。
消瘦的身子几乎没了人形,心底那抹酸涩抑制不住的占据了紫藤整颗心。在紫藤眼中,师傅,就好像她的母亲…
“紫藤。你的任务,你可明了?”
华佗柔收回手臂,华佗柔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和痛苦。
见紫藤没有回答,又轻声问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事。你的任务完成的如何?听说你随朔王来到边境战场了?”
“没事?师傅,您中的毒已经蔓延到五脏六腑了!”紫藤吼道,这是她情绪的宣泄。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宣泄!
她从未想到,有一日,自己会直面师傅的死亡。更是未曾想到,在面对师傅的死亡时。会这般心痛!
从小的磨练,紫藤已经拥有常人所没有的坚韧。她是孤独的,就像深夜中皎洁的月,美丽,而又孤凄。
师傅的关怀,师傅的中毒!所有的一切,正在蚕食着紫藤的心!
“我说了,没事!”华佗柔严厉的声音压过了紫藤的声音,令紫藤冷静了下来。
“师傅,宫主已经动了朝廷的主意,是吗?”
片刻,紫藤开口,问出了近半年来心中的疑问。
“聪明,真是聪明。”不等华佗柔开口,一道突兀的声音入耳。由远及近,眨眼的功夫,一名女子已到眼前。
“参见宫主!”紫藤跪地行礼。华佗柔却是没有动弹,已经变得浑浊的眸子紧紧闭起,半晌复又睁开。
“见过宫主…”华佗柔撑起虚弱的身子,冲着冷紫烟点头为礼。现在的她,连下床,都做不到了……
“大长老,这个任务安排的很好。紫藤不愧为你的弟子,倒是足矣位列长老。”冷紫烟唇角含笑,看着目光凌厉的华佗柔。
这个任务?竟是师傅的意思吗?
宫主已经不满足于江湖之中的势力。紫藤一直认为,这是宫主的意思。如今开来,将自己安排入朔王府,成为朔王妃,去面对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这一切,都是师傅的安排!
师傅,这真的是您给我的任务吗?紫藤的唇角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她是紫宸宫中的杀手,她的任务,从不由得她愿不愿意。
从前,她需要强迫自己,接受满手鲜血,接受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在自己手中逝去。而如今的任务,甚至需要付出自己的一生。但那又如何呢?同样的,由不得她自己选择…
“紫藤,这个任务,主宫会全力支持,七门随你调动。若独孤朔无能,扶持其他王爷随你,本宫要的!是沐国的皇权!”
冷紫烟冷凝的眸子盯着依旧跪倒在地的紫藤。她没有错过方才紫藤神色的失常,唇角勾出一抹笑意,美眸中没有丝毫温度。这种笑,却是令紫藤觉得毛骨悚然。
“紫藤遵命。”
同样是身不由己罢了,这个任务,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完成的。是宫主的意思,亦或者师傅的安排,又有什么区别呢?带着疲惫的身子缓缓退出。
“也罢,既然是师傅交代的任务,更要完成!”
屋内,华佗柔撑起那已经破碎的身子,怒视冷紫烟。
“大长老这是何必,紫藤很优秀,大长老这个位子,她会做得比你出色。将来,更会是沐国的皇后。”面对华佗柔那狠厉的目光,冷紫烟泰然处之。
“宫主,我是将死之人,为何,要让紫藤恨我!”
“恨?大长老何以见得?紫藤会遵从师命,全力完成这个任务。”
“你!你…”华佗柔一口气呕在喉咙口,却是再说不出半个字。撑起的身子倒下,重重跌回床榻之上。
是啊,紫藤对于自己的命令一向言听计从。哪怕自己此刻死了!紫藤依旧会全力完成这个她万般不愿的任务!这就是冷紫烟心底的谋算!
追随了宫主一辈子,见识了她的狠绝无情!却没想到,将死之时,依旧逃不出她的算计…
“宫主好谋算…”华佗柔勉强回过一口气。那极轻的声音散在风中,无限的虚弱。
“我研究了一辈子的医术,制了一辈子的毒,最终,却是死在自己的毒上。宫主您谋算了一辈子,希望结局不会如我这般苍凉吧…”华佗柔叹了口气,此时的她,已无力回天…
“苍凉?怎会苍凉?大长老培养出来这样优秀的弟子,该知足了。”冷紫烟话语冰冷,紫藤的毒术比之华佗柔更胜一筹,于她而言,华佗柔的价值已经没有了。
“宫主,我是将死之人,希望您满足我一个愿望。”
“说。”冷紫烟淡漠的眸光看着华佗柔,现在的她,已经不配与自己谈条件!
“不论将来紫藤做错了什么,饶她一命。”这也是她最后能为紫藤做的了……
“好。”冷紫烟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自己已然性命不保,却要为紫藤求一不死金牌!是否该说,这是她的愚蠢!华佗柔没有看到,在冷紫烟转头的一瞬,眼底划过的一抹凄凉。
二十年的陪伴与扶持,面对华佗柔此时的惨状,却只能是,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