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你杀了哈德?”
“是的。”
“为什么你不杀伊莉莎?”
“你是说那个说话嘶哑的女人?”杨锦荣看到卡嘉点头:“我不是上帝所以拯救不了她,我也不是法官所以不能判决她有罪。”
“可你杀了哈德?”
“是的,我们要活下去。”
“我不理解?”
“生活一直都是这样,我们总是处于矛盾的漩涡中。记得有人和我说过:‘路,你选不了,只能走下去。’,他还告诉我说:‘想要活就拼命活着。’,我想他说的是对的。”
“你的朋友是哲学家吗?”
“当然!我认为他是最好的体验派哲学家。”
“我能见到他吗?”
“如果我们不够拼命的话,也许很快就能见到他。”
“好吧,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那么我们接下来去哪?”
“我不知道,不过先出了这个丛林再说。”
“你总是这样随意吗?”
“并不是,我是一个很严谨的人,我以前是一个刑警。”
“是警察吗?那么刑警要干什么?”
“是的,我曾经是警察,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抓那些犯了重罪的人,比如杀人犯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哪些人犯了重罪?”
“卡嘉,你今年多大了?”
“我应该是13岁,怎么了,杨?”
“哦,没什么。——是法律说的,法律会告诉我哪些人犯了重罪。”
“法律什么都知道吗?”
“大概是这样的,不过也有人说法律不是万能的。”
“那你能问问法律,我们该这么活下去吗?”
“卡嘉,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这个世界的法律死了。”
“啊!那该怎么办呐?”
看着卡嘉认真的表情,杨锦荣斟酌了许久,终于在卡嘉的期待下回应了:“拼命活着。”
卡嘉双手抱腿曲卷着身体沉默了,杨锦荣迎着风站立,河岸两边是幽暗的丛林。
黑夜降临,夜风凄冷。
杨锦荣抱着瑟瑟发抖的卡嘉。
“杨,你不冷吗?”
“不冷,我血热。”
“你像我的爸爸。”
“哦,你爸爸也血热。”
“不是,他会很温柔的抱着我。”
“嗯。”
“那时候我们住在肯亚镇,后来打仗了,爸爸他要去战斗保护我们,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爸爸了,我很想他,妈妈让我去找爸爸。”
“那你怎么来了丛林?”
“那里是我的家。”
“你的家?”
“我的爷爷住在那里,战争把肯亚镇毁了,我妈妈带我来找爷爷,后来爷爷死了,我和妈妈就住在那里。”
“你妈妈呢?”
“她和伊莉莎去找食物,没有回来。”卡嘉轻轻的啜泣着。
杨锦荣的鼻息越来越粗重,他忍不住狠狠的吸了一下鼻子,轻吻了一下卡嘉脏乱的头发。
“卡嘉。”
“嗯,怎么了,杨?”
“我忘了点东西。”
“是什么?”
“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们可能要回去一趟。”
“很重要吗?”
“是的,非常非常重要。”
“好的,可是天黑了。”
“抓好座椅。”
杨锦荣普扑通一声跳进河里,感觉河水刺骨,但是并未影响他被灵魂能量改造过的身体,他费了点力气把船从河里推到了岸上。
生火烘干了衣服,也让卡嘉恢复了状态。
杨锦荣在地下计算了半天,最后终于明白自己的数学是真的不行,但是他估算了他们顺流而下的时间,觉得自己一个人行动的话可能需要走一天。
无奈的是,他不能让卡嘉一个人留在这里。
带着卡嘉的话,最好的办法是他背着卡嘉,这样速度才不会慢的叫人绝望。
“杨。”
“嗯,怎么了,卡嘉?”
“我们出发了大约4个小时,水流的速度大约是500米每分钟,我们应该走了120公里。”
“嗯,你怎么知道的?”
“在丛林里想活下去要学会计算时间和路程,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月亮,两颗树的距离按照粗细一般是三米到五米,这很简单。”
“我们得出发了。”
“就这样走吗?”
“对,顺着河岸走回去。”
“可是你不作计划,哈德他们去狩猎都会作一个计划的。”
“我爷爷和我说过:有时候你只需要定一个目标,然后去努力就可以了;还有人和我说过: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我想他的意思是做事情首先要去做。”
“你怎么记得住那么多人说的话?”
……
“杨,我问错了吗?”
“哦,没有,我只是,我就靠着这些回忆,才确认自己还存在的。”
“嗯——,我不太懂。”
“没关系,不懂就不懂吧,希望你永远不懂。”
“好的,杨,我记住了。”
夜幕像一层天然的保护膜,杨锦荣背着卡嘉有惊无险的向坚固堡垒进发。
…………
天亮了。
卡嘉在杨锦荣背上睡的很香甜。
长距离的奔走让杨锦荣逐渐熟悉了这具身体,也让他明白所谓的完美提升的意思。
杨锦荣往前能够感觉到他的速度在幅度微小的提升,而且在充足的水分和食物的补给下,他并未感觉到体力消耗带来的疲劳。
更重要的是他的五感也被增强了,变得敏锐只是其一,连应激反应也被增强了,他试着走进丛林幽暗处再急速跑到阳光下,眼睛没有任何不适应,而且丝毫不影响眼睛对影像的接收,而其它感官也有像眼睛一样的变化。
也许没有一百二十公里的路程,因为在下午太阳要落山前杨锦荣就赶到了坚固堡垒的北面。
杨锦荣放下卡嘉,递给她一块干粮和水壶:“卡嘉,你就在这里等我来接你。”
“杨,我害怕。”
“嗯,别怕,害怕是没有用的。我给你留的有水有食物还有一把枪,你需要做的就是吃饱喝足拿好枪,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杨锦荣陪着卡嘉看丛林的落日,当金光粼粼的河水变成暗白的冷光时,丛林已经是一片黝黑。
整理好衣服抓紧刀,杨锦荣拍了拍卡嘉:“卡嘉,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对了,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乔安娜。”
卡嘉看向杨锦荣离开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枪,哪怕暂时独自一人,只要有人惦记自己那就有希望。
是啊,希望,一切苦苦坚持都是因为有希望支撑。
…………
杨锦荣贴在外墙上像蜗牛一样往三楼爬,虽然身体经过提升改造,但是仍然有点吃力。嘴里咬着匕首,尽量不发出声音,可是鼻息仍然有点粗重,不过夜晚的丛林并不安静,不是离得很近根本分辨不出是人在呼吸。
坐在三楼仅存的两间房子的房顶,杨锦荣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他在黑暗中仍然能看到自己的手上伤口遍布,而令他又点欣喜的是手上微小的伤口已经愈合。
杨锦荣把注意力放在面板上,仔细观察发现体质上面的星云又暗淡了一点,他推测那些消失的灵魂能力正在修补他手上的伤口,也许今天身体的逐步强化也有这团星云的功劳。
感觉状态恢复的不错了,杨锦荣趴在楼顶边缘向下观察,确定了窗户的位置。
闭上眼睛仔细的听,那是打哈欠的声音,位置在窗户的右边,模拟着守夜人的精神状态。
守夜人的哈欠再次响起。
杨锦荣面朝房子身体外翻,双手用力一扒房顶边缘让下坠的身体倒向房子的方向。
轻松的穿过窗户,落地的瞬间左手伸出抓住了守夜人的衣服,然后手往后扽头部往左撞去。
守夜人瞬间眼泪奔涌鼻血流出,鼻骨的骨折影响到牙床,咬到舌头的右边缘。
不对等的骨骼强度加上明显速度过高的撞击让守夜人脑部剧烈震荡,昏昏沉沉中扣动了手中的弩弓,射出的箭矢插在了窗户下方。
杨锦荣放开守夜人的衣服,抓住他拿弩弓的手的手腕,用力一拧掰折了他的腕关节,右手轻松的拿过弩弓,
“喔哦——”
舌头的疼痛让守夜人发出的痛苦呼声有点模糊不清,音调也不够高昂。
杨锦荣用左手抽出匕首架在守夜人的脖颈上:“死,或者闭嘴。”
守夜人紧紧闭上嘴唇,伤口的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的身体瑟瑟发抖。
“放松,别太紧张,我的目标不是你。”
架在守夜人脖颈上的匕首让他无法点头,但是眼神流露出的乞求被杨锦荣看的一清二楚。
放下匕首后,杨锦荣轻松的说道:“很好,我们来谈谈你的命。”
“我不想死,我什么都没有干,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我没有伤害过卡嘉。”
“你认识我?”
“哦,上帝,我知道你,我昨天看着你被抬进来,我知道你杀了哈德……”
“嗨,放松,别紧张,我还杀了康佩斯。”
“没关系,那个混蛋早该死了。”
“是啊,有些人早就该死了。——你能带我进地下室吗?”
“哦,求你,他们会吃了我的。”
“别紧张。”
“先生,求你了,他们真的会吃了我的。”
杨锦荣的脸色变的非常难看:“吃了你?”
“是的,先生,安德雷就被他们吃了。”
杨锦荣脸色铁青,眼神冰冷,沉默……
突然猛烈的吸了下鼻子,杨锦荣声音轻轻但毫无感情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迭戈·席尔瓦。”
“现在谁是首领?”
“还没有选出来,这要伊莉莎来安排。”
“什么意思?”
“伊莉莎会制定规则,按照规则去竞争,获胜的人就算首领。”
“是吗,我会杀了伊莉莎,这里以后由我做主。”
“先生,你会杀了伊莉莎?”
“是的,有问题吗?”
“可是谁来维护系统呢?彭培死了,乔安娜也死了,只有她和乔治懂得如何维护系统。”
“什么系统?”
“地下的排水、通风和防御装置,那是一套很棒的机械装置,可惜没有了图纸,只有伊莉莎和乔治熟悉。”
“卡嘉的爷爷设计制造了这些装置,她的妈妈告诉过她图纸藏在那里,有了图纸我能搞定一切,我是专家。”
“真的吗,先生?——那你确定能杀了伊莉莎吗?”
杨锦荣抓住三分之二都在墙里的箭矢,稍稍用力就拔了出来。
“是的,我很确定,只要我进了地下室,伊莉莎就死定了。”
“太好了,这个婊子终于可以死了。先生,连续敲击三下停一下,再连续敲击两下就可以了。”
杨锦荣盯着迭戈慢慢的说道:“我能杀了伊莉莎,你有功劳,可以享受特殊待遇。我进不去杀不了伊莉莎,我就来杀你。”
“我明白的,先生,我没有骗你。”
“很好,那你就在这里等着。”
“好的,先生。”
杨锦荣走到楼梯口又问了一句:“迭戈,你吃过人吗?”
迭戈的呼吸有点急促,支吾了几声才说清楚:“先生,我没有吃安德雷,他是我的朋友。”
杨锦荣提着弩弓,头也不回的向下走去……
“嘡嘡嘡”
……
“嘡嘡”
……
墙角的铁门咔咔的升起,杨锦荣迈步进去。
伊莉莎站在她房间门口,看到是杨锦荣进来赶忙跑回屋里关上门。
杨锦荣不慌不忙的走到门口,对着房门就是一个标准的正踹,和拳佬一样标准的动作,可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比拳佬强大太多了,金属门上出现一个凹陷。
“咚咚咚”的踹门声连续响起,无人出来,房门被杨锦荣暴力踹开。
乔治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走进来的杨锦荣。
“嗨,乔治。”
“嗨,杨锦荣。”乔治的声调有点僵硬,显然是平时很少说话的缘故。
“伊莉莎呢?”
“我们只是为了活着,为了我们也为了这里的人,也许卡嘉觉得太残酷,但是这个世界那里不残酷呢?是”
“咻”的一声,杨锦荣手中的弩弓射出的箭矢出现在乔治的脑门正中央,带动着乔治的头部先后倒去,乔治的双手慢慢的垂在轮椅两边的轮胎上。
杨锦荣走向通往里屋的门,站在门边轻轻敲了敲门:“嗨,伊莉莎,还好吗?”
里面传来嘶哑的声音:“杨锦荣,你干吗要回来?你杀了哈德,你还杀了库里,现在你还要杀我吗?你要这里的所有人都死去吗?”
“我还杀了乔治。”
“不。”伊莉莎的声音嘶哑而绝望。
“当当当”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出来。
声音停止,房门突然打开。
伊莉莎上身的衣服不见了,双手满是油污,疯狂的眼神看着杨锦荣。
“都会死的。”
杨锦荣感觉到脚下有水,耳中传来流水的声音,越来越大声。
“我打开了进水口,锁死了开门绞盘,一分钟后进水口会被河水撑裂开,我们谁都活不了。”
杨锦荣一脚把伊莉莎踹回房间里,抬步进了房间,里面是五个阀门和两个绞盘。
伊莉莎斜躺在地上,嘴和鼻子里流着血混合到河水里,可她还是笑着:“没有用的,绞盘里我塞了衣服进去,阀门卡口被我砸瘪了,我们都要被水淹死在这里,除了上帝能救你,哈哈哈……”
杨锦荣没有理她,试了试操作阀门和绞盘,发现确实都被破坏了。
走到伊莉莎身边,抬脚向她的膝盖跺去,杨锦荣在伊莉莎的惨叫声中走了出去。
房门外站着凯文,面色发白全身如筛糠般抖动,杨锦荣抱住他的头一拧,轻声说道:“凯文,别怕。”
……
走廊里的水已经漫到杨锦荣的大腿,可他敲门却没有一个人开门。
杨锦荣走上楼梯来到到铁门下,仔细观察却一无所获。
走回卡嘉的房间门前,水已经漫到杨锦荣的腹部,打开房门后河水猛地涌进屋里,屋内外的水位齐平。
杨锦荣在卡嘉屋里同样一无所获,只得游向走廊的最后端,他终于感觉到了河水涌进来的大体位置。
深吸一口气,杨锦荣潜入水中,即便是他增强过的眼睛也无法在浑浊的河水里看清东西,他只能用手摸索。
终于摸到了金属网,这里就是河水涌进的地方,急速的水流让他无法对金属网进行任何操作,他只能浮出水面。
水位离房顶只有不到十厘米了,杨锦荣深深的吸了口气,直到感觉肺部要爆炸了才屏息又潜入水中。
尽力抵抗着水流的冲击,杨锦荣等待伊莉莎说的进水道被河水撑裂的瞬间。
进水道并没有被撑裂,但是杨锦荣的手感觉到了金属网的边缘变形,他赶忙板住金属网边缘与墙体的缝隙用力的掰,可是水中非常不方便使力。
也许是感应到杨锦荣处于危险境地,身体里凭空生出一股力量,杨锦荣赶忙双脚蹬住房顶双手用力下压金属网,金属网被掰开,杨锦荣赶紧钻了进去。
好在地下室的水位已经和河水的水位持平,杨锦荣不需要再对抗水流,他扒着进水道的墙壁快速的向河里游去。
…………
“哗啦”
河里发出一声轻响。
即便是在这黑夜中也并不明显。
杨锦荣浮出了水面,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解了肺部的不适,毕竟他在大运动量的情形下足足屏息了近十分钟。
“哈哈哈……”
恢复后的杨锦荣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由低到高。
终于平复了情绪,杨锦荣上了岸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口里自语道:“妖孽,看法宝——,呵呵呵呵……”
房子的大门吱呀打开,迭戈慌慌张张的向杨锦荣奔来。
“先生——,先生——……”
“呼,呼——,先生你怎么样了?”迭戈叉着腰,气喘吁吁,他很慌张。
杨锦荣慢慢站起来,吸了吸鼻子后神色严肃的对着迭戈说道:“众生皆苦,神佛不渡,我助你脱离苦厄,远离恐惧烦恼。”
迭戈神色更是慌张,他不理解也不明白杨锦荣怎么了?
“啊,先生,你说什么呢?”
杨锦荣的拳头闪电般击打在迭戈咽喉,寸劲勃发,透体而入。
迭戈无声无息的倒下,眼神充满不解,面色的慌张已然凝固。
“问问安德雷,吃人该当何罪?”
…………
“卡嘉。”
“杨——”卡嘉丢掉手枪,扑向杨锦荣的怀里开始哭泣。
杨锦荣轻轻拍着卡嘉的后背:“我们该走了。”
嵌在杨锦荣怀里的卡嘉慢慢停住哭泣声,眼泪汪汪的看着杨锦荣问道:“杨,事情办完了?”
“是啊,办完了。”
“我怕你再也不回来了,呜呜,我试了好几次,可是我不敢对自己开枪,呜呜——”
有时候,一个人只要好好活着,就足以拯救某人……
“卡嘉,不要乱想,我会活的好好的。”
“真的?”
“真的。”
杨锦荣说完背起卡嘉就走了起来,步履坚定气势如虎。
……
“杨,你刚刚是去拿东西吗?”
“不是。”
“哦,哪你做什么去了?”
“我杀了伊莉莎,还有乔治。”
“嗯。”
……
“杨,其他人呢?”
“我没有看到。”
“可是没了伊莉莎他们怎么办呢?”
“卡嘉。”
“嗯,怎么了,杨?”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进则生,退则死。”
“杨,是你朋友说的吗?”
“是吧。”
“可是我听不懂。”
“我有个朋友告诉我说,路,都是自己选的。我觉得也是,活不下去了都不敢拼命,老天爷都没法帮的。”
“老天爷是谁啊?”
“很久很久的以前,天和地还没有分开……”
身心俱疲的卡嘉又趴在杨锦荣的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