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x 中莫南高 12.15
戴缺将手杖剑的剑鞘部分置于石桌上,自己缓缓站起身来,因为刚才坐得太久的缘故,双腿竟有些发麻了。
接着,他又脱下套着的西装,上身孤留一件常作搭配用的白色衬衫,缓缓将剑尖对准了弦风两眼之间的眉心部分,说道:“弦风,老夫这次就亲自做你的对手。我可不会因为你受了重伤,就对你手下留情的。”
“不需要。”弦风也站起身来,将黑色大衣脱下,毕竟那只装着几束烟樱枝的玻璃瓶,安稳地包裹在其中,不想让之受到半点损毁。
之前,弦风从未听闻戴缺有修行过剑道,而且使得还是极其冷门的手杖剑。之所以很少人用剑杖,就是因为其本身仅是作为装饰用的武器,并不具有强大的杀伤力。
尽管手杖剑号称“兼具优雅与危险的利器”,但重点其实是前面的优雅。
虽然,弦风不清楚戴缺实力,但是他却知道对手对他的强大了如指掌。通常来说,敢用这种华而不实的武器,一对一地与他人单挑,不是实力强劲,就是暗藏玄机。
心中虽有轻视,但弦风还是按照弓兵战斗的第一要义,找好站位,再开始正式作战。
脱去了厚重大衣的弦风,又处在如此明亮的环境下,比之那日森林中与凉宫月的战斗,有着更好的天时地利。即使状态稍有不佳,也不妨事。
这间六米高的屋子,作为战斗场地,有些狭窄,不过凭借着几处略高的地势,完全足够二人发挥了。
一眼就将屋内布局打量好的弦风,飞快地向后退着,直至与戴缺隔有三十米之遥。
而后对准了目标,果决地爆射出一发箭魄,如此短的距离,配上这超越音速的箭魄,弦风再想不出戴缺除了硬抗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
就在弦风右手松开弓弦的一瞬间,却发现方才瞄准的目标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哪怕是具备绝佳的动态视力,也花了将近一秒钟才将对方捕捉到。
高手对战中,一秒钟,就可以决定双方的胜负。
接连弦风的第二发箭魄射出,此时戴缺离自己只有将近二十米,他有着充足的信心,一发毙命。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了,戴缺再一次以灵敏的速度,躲了过去。
此时,两人间的距离,仅有十米远了。也就是说,如果下一发,弦风依旧没有射中目标,就会直接处于下风,甚至稍有不慎,就会被戴缺一剑封喉。
不敢有半点犹豫,弦风立刻射出第三箭,尽快没有射中目标,但却迫使戴缺拉开了与自己间的距离。
就双方目前的形势来看,并没有明显的优劣之分。
如此下去,不断地消耗体力,也不是办法。
弦风想起此行的目标,不过是带回惊云石弓,而不是受戴缺指责,更不是在这与他进行无谓的对战。
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被贡放着的惊云,弦风朝着戴缺虚射了三箭,妄图进一步增加双方间的距离,而后通过这个间隙,取得石弓,再伺机逃离。
心中盘算着的计划,却屡屡被戴缺打破,这三箭,并没有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反而让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计划。
戴缺持剑,身体挡在弦风与石弓之间,隔绝了他所有的视线。轻蔑地说了一句:“想逃了?”
弦风不想承认内心中酝酿的逃避之意,便故作镇定地否认道:“战斗刚刚开始,我怎么会逃?”
“是吗?”话毕,戴缺一个箭步,瞬间缩短双方间的距离,下一刻,剑杖就从弦风身下袭来。
弦风也是被这一下,打得措手不及,惊慌失措间,连续后跳了数步,才免于秒杀。
他没想到,外表年迈的戴缺,竟然可以将自身速度提到这种地步,更加恐怖的是,这速度,也仅仅是目前表现出来的,或许,他还有更强的杀手锏!
上挑的失利,并没有让戴缺丧失信心,反而嘲笑着道:“看来,你这天华峰的主人,有点浪得虚名啊,面对我一个六旬老人,还这么畏畏缩缩的!”
“不愧是南高城的总刑司,我弦风,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说话间,弦风再次射出三发箭魄,每一发都直袭戴缺要害。
与之前不同的是,戴缺并未将箭魄尽数躲避,在躲掉其中两发后,刻意接下了第三发,剑杖与箭魄两相碰撞后,发出轻微的响声。
就这样,第三发箭魄在半空中,便消散了,而剑杖上却丝毫无损。戴缺于喘息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剑刃,并未看到半点缺痕,便笑着道:“难道是老夫刚才准备得太少了,你没有吃饱?怎么就这般无力?”
弦风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戴缺手里紧握的剑杖,其材料一定不是什么凡物,否则,不可能安然无恙地接下自己射出的箭魄。
尽管,目前,自己只能用三分左右的力,可也不代表,这力量是普通金属可以承受的。
弦风回声道:“你这利器,看来并不似外表那般,脆弱不堪。”
戴缺没有回答,而是趁着弦风分神间,又一次欺近他的身旁,只是这次采取的是,从左而来的平砍。
这下子,弦风没办法再往后跳躲,因为剑刃实在离自己太近,只能下意识地用弓柄挡住这次进攻。
千钧一发,弓柄与剑刃相互碰撞时,产生星星点点的火花。木质弓本应被利刃瞬间斩断,可事实却是两者相持不下,木弓硬抗那剑杖,竟也是周身无损,更别说断了。
吃惊的不光是戴缺,就连弦风也是两眼瞪大了,望着与剑杖抗衡的弓柄。
见这次攻击无效,戴缺收回刀刃,向后退了几步,对弦风道:“你这,难道是紫金檀木?”他并不期待对方回话,只是微有震惊,因为从很早的时候,紫金檀木就无法量产了,现在市面上所谓的紫金檀木,多得是些人工合成品,空有华丽的外表,甚至经不起人力的掰折。
弦风一开始就知道这把弓是紫金檀木所制,但却没想到它会如此坚韧,能抗住那把锋利剑杖的攻击,实在不得了。毕竟,那剑杖,之前,才接下了自己用了三成力射出的箭魄。
许是这几日睡眠缺失的缘故,迫使弦风想要尽快地结束战斗,他想着:若是再拖下去,我非得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弦风现在,最多只能引出最佳状态下的五成功力。为了更持续地作战,他才一直选择,以三成力的箭魄与对方周旋。
可目前的形势是,三成力对戴缺来说,根本毫无威胁,如此估量的话,就算是五成力,他应该也能接下,只是不会那么轻松。甚至,以他的速度,完全可以避开。
该怎么做,对此,弦风的心中,是茫然无措的。僵持下去,无疑会继续扩大自己的劣势,惊云就在眼前,怎可弃之逃离?
弦风还是忽视了一点,就是外面还有个凉宫月守着在,她的刀剑之术,不比戴缺差,甚至还要更快些。
前几日,在弦风状态最佳的时候,她还能逼自己使出“血离”,尽管说,主要原因是对方在环境上占了点儿优势,但弦风也是迅速地将不利的环境,转化成对自己更有利的,甚至在利用灰狼群后,才能勉强五五开。
且不说凉宫月了,或许周围还埋伏着其他高手。也就是说,弦风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拼死战斗,要么缴械投降。
戴缺看出了弦风眼神里的犹疑,也放下了进攻的欲望,用力地将剑杖插在了灰黑瓷砖中、屹立不动。
接着,他与弦风对话道:“你觉得,你现在的反抗,还有意义吗?我倒是不介意与你继续打下去。只可惜,方才与逍零战斗时,耗费你大量的气血。光是老夫一个人,就可以将你耗到力竭血尽而亡。更何况外面,还有月儿在,如果真要取你性命,我唤她一声,她必会瞬间将你头颅斩下。”
“难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弦风也逐渐松开捏着弓弦的右手,左手持着弓柄,任其自然挂于指上。
“你在想什么呢?我要取你性命?如果真要杀你,我何必和你说那么多话,还给你准备好吃食。我是南高城法律的象征,倘若真私下杀了你,就是动用私刑,这也是违反法律之举。”
戴缺好似拿准了弦风不会再次进攻,便任由剑杖深陷于地面中,自己安然地走到最先的沙发旁,坐了下来。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弦风眉头紧皱,还是头一次遇到敢如此轻视自己的对手。
“我是总刑司,你是犯了罪的人。如果可以和谐地让你伏法,就足够了。至于你的命,我不看重。”戴缺的语气,很平淡,就像诉说着一件不痛不痒之事。
弦风的内心挣扎着,这回,他还真就是往枪口上撞了,自己身上的罪责,本就罄竹难书,独自一人跑来刑部大楼,根本就是自首来的。
但,他从惊云丢失的那一刻开始,就必定要来取回,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要硬闯。这一切的发生,看似可以避免,实则皆是必然。
戴缺,真的是好算计,就是要将这弦风玩弄于鼓掌之间。
长呼了一口气,弦风仿佛做了一个很慎重的决定,接着,便隔着好几丈,朝戴缺喊道:“我可以认所有的罪,也可以伏法。但是,还请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戴缺闻之,本想笑出声来,但幸好忍住了,心想: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你凭什么和我将条件。然表面上,却饶有兴趣地问道:“哪两个条件?”
“第一,不要伤害笃姬。”
“笃姬,是中莫的第三王女,又被中莫帝誉为‘当代第一才女’,我就是想为难她,也得掂量掂量吧!老夫答应你了。”
戴缺爽快地说道,就算弦风不说,他也会这么做的,皇室的力量,可不是他区区一个南高城的总刑司,可以撼动的。弄不好被怪罪下来,顶上乌纱帽落了不说,性命都难保。
想罢,戴缺又认真地看向弦风,复又问道:“那第二个呢?”
“第二,希望可以将我的东西,归还于我。”弦风认真地说出自己的第二个要求,但他心里还存着疑惑,恐戴缺不答应自己。
“你是说惊云神弓?可是,你都命不久矣了,如何归还于你?”戴缺不太明白弦风之意。
“交予笃姬,就可以了。”弦风解释道。
戴缺微作沉思:你死了,还怎么知道,我会不会信守诺言?嘛,不过也没必要欺你这将死之人,更何况,这弓在我这,只能作摆设之用。
遂一口答应着,但戴缺却又补充了一个条件,以防事情发生变故:“可以,不过,得等你处刑结束。”
“我想,这样最好。”弦风也不想笃姬知道自己将要伏法之事,如果她知道,必定会不顾千难万险地来救自己,甚至会动用她之前第三王女的身份,哀求中莫帝宽宏。
倘若事情按照如此路线发展,那么不仅救不了自己,反而会将笃姬的安危也搭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