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x 中莫南高 12.16
二人到达了刑部大楼的地下七层,这里,给人一种拥挤的感觉,并不是因为有很多看守的缘故,而是因为太过狭小与闷热。
甚至,自下穿梭机后,行了数十米,都没见到一个看守,就像是个无人问津之地。
只是地面和门扉的异常洁净,让弦风深知,戴缺一定每天都会派人前往这里,进行打扫。
仅凭视线就可触到楼层最里端,周围也只有十个房间,两两相对,成五排而立。
戴缺将弦风带到了最里面那个门牌号为“10”的房间前,停了下来,说了一句:“这个,就是你的房间,至于你的行刑日期嘛?最少还有一个月时间。”
“为何会如此之久?”弦风很惊讶,在他的印象里,如果是正常情况,都会在入狱后的一周内,就执刑的;就算是遇到突发状况,也不会超过半个月。
“你知道这里是哪吗?”戴缺倒是优哉游哉地问道。
“不就是你的破刑部大楼?”弦风特地在刑部大楼前,加一个“破”字,以此来表达心中的不屑之意。
戴缺听闻,摇了摇头,否定道:“刑部大楼里面,是不会关押犯人的。”
“那这里是?”戴缺的话,更是引得弦风的好奇。
毕竟,刚才是乘穿梭机下来的,不是刑部大楼,又是什么呢?
“地面以上,是刑部大楼;至于地面之下嘛,我称之为‘南高城特殊人群监狱’,简称为‘南高特监’。”戴缺一脸得意地在旁边解释着。
“好了好了,我进去了,你走吧!”弦风敷衍着,就关上自己的房门。
“嗯,我走了。放心吧!你在这里的一日三餐,我会帮你照料好的。”此时,二人的对话,倒不像之前那般锋芒相对了,一个是用着自己败者的身份,另外一个自然就要以胜利者自居,照顾到失败的一方。
就在戴缺转身离去时,弦风又想起刚才他说的那段肺腑之言,遂问道:“你是忘记了通知保安有客人来,还是故意的?”
戴缺闻之,停下了脚步,也不立即回答,思忖了一下,回道:“面对你,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非要说的话,我也会因为那些无辜死去的战士们,而负上罪孽。”
“我知道了。”弦风的回答很平淡,仿佛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料到了。
戴缺再一次乘坐穿梭机到达了地面上,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一只银质怀表,时间却已悄然至凌晨三点,不知道那群与空气斗智斗勇的小子们,有没有撤走。
对了,还有那个叫逍零的小家伙,这次能够生擒弦风,他应该占首功!
于是,戴缺再次按下了“33”那个按键,许是冷风不小心钻入了穿梭机内,戴缺冷不禁地打了个喷嚏,随后又耸了几下鼻子,咽了口吐沫。
须臾间,便抵达了目的地,由于离弦风初次进入的安全通道,比较接近的缘故,戴缺先到这边来查看情况,刚到了安全通道的门,台阶上一众士兵将枪口立即对准了自己。
哪怕是总刑司大人,毫无防备地被这么多管枪指着,也差点吓出一身冷汗。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小子,没把持出,自己可就得枉死了。
见到是总刑司大人,一众士兵便迅速地收起了枪口,在阶梯上排列整齐地敬着礼,异口同声地喊道:“见过总刑司,戴大人。”
“免了免了,你们在这虎视眈眈地,是要做什么?而且,这楼梯怎么崩了?”戴缺装作不知,一脸不解地问道。
“有贼人擅闯刑部大楼,我等正与其周旋。”领头的如实回道。
“与敌人周旋?那你们看到我,突然敬礼做什么?就不怕让敌人跑了?”戴缺是越听越觉得好笑。
“报告总刑司大人,我们......”话说到一半,这领头人便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行了,都回到原来的岗位吧!敌人已经抓到了。”说完,本想立刻到另外一个安全通道,查看逍零的状况,但是满地的尸体与厚重的血腥味却拖住了戴缺的双腿。
于是,他喘了一口气,接着道:“你们来几个人,把战友们的尸体处理一下,千万要小心,要像对待生者一般,对待他们。还有这楼梯,也尽快修好。”
话毕,也不等士兵们回话,戴缺便匆忙离开了,内心的那份愧疚感与羞耻心,让他不敢直面这些死去的战士。
到达另外一处通道时,却发现通道门紧紧地关着,戴缺分别用两只手,抓住两扇门的把手,用力一拉,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也在跟着他的力道,往外挤着一般,门很轻易地就被打开了。下一秒,一个浑身裹着鲜血的人,倒在了自己的脚上。
不用多猜,这个血人一定就是逍零了。
戴缺迅速地弯下腰来,用手把持着其脉搏,眉头紧锁,接着,又将头颅放置在其心脏处聆听着,稍微喘了口气。
幸好,逍零的心跳还在继续着,一开始把脉时,他的脉搏竟微弱得有些感受不到了。
戴缺也不嫌弃逍零那一身肮脏又刺鼻的鲜血,将其搀扶了起来,把他的左手臂放在了自己身上挂着,自己的右手则是搭在其右肩下以固定。一瘸一拐地将逍零扶进了穿梭机中,想要带他回六十七层,先进行一些微处理。
自从退役之后,戴缺就再也没这样搀扶过谁,毕竟,他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这种事向来都是让后生们做的。尽管面容上,是一脸的不高兴,戴缺也没有将逍零弃在一旁。
好不容易将逍零拖回了六十七层的住宅中,安稳地放置在了沙发上。
望其周身遍布的残酷象,戴缺心有余愧,他不明白是什么让这个年轻士兵如此不要命地战斗着,而且被打成这番惨样,还强撑着一口气不愿意离开。
这种痛苦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以弦风的功力,一击就足以将他的周身器官,打至移位,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也不例外。而这个叫逍零的小伙子,却承受下来了,现在仍旧有一线生机。
戴缺也不想逍零就这样死去,对待有功之人,就须以厚报,不说奖励他什么,至少这条命,我得帮他保住了。
如是想着,戴缺立刻唤来了楼顶的飞行员,将逍零抬到直升飞机上,送其到全城最好的医院医治。
许是只有少数几名医师留夜值守的缘故,逍零的手术没办法立即展开,需等到资深医师赶来,确认了身体状况之后,方可进行手术。
又这样耽搁了将近一小时的时间,逍零的生命迹象也越来越弱。
幸好是在医院中,有着陪护人员的精细护理,逍零才得以在最后一刻被推入重症监护室里。
整个过程中,戴缺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照顾病人什么的,哪怕是在部队里,也轮不到他来做,最多帮受伤的战友进行应急处理。所以,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在看到逍零被送进手术室后,“手术中”三字亮起的那一刻,戴缺才能稍微喘口气。
手术室外,守候的只有戴缺一人,随行的那几个直升机驾驶员也被遣散了去。
病院的钢椅被通道里时不时钻进的寒风,吹拂得异常冰凉,刚坐上时,竟能感受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觉从下方传来,戴缺条件反射地要起身站立。
凌晨四时的医院,看不到几个人,除了柜台处值班的年轻护士外,还有偶尔半夜起床要去如厕的患者。
那冰冷的手术室门将偌大的空间划分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紧张到神经颤栗,而另外一边则是安详地催人入眠。
只有戴缺这样的人是例外的,他既承受着内心那种徘徊晃动的不安感,又感受着空气里无聊气氛造成的压抑沉闷。
稍有些奇怪的,不远处一个病房的门被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外貌看起来和戴缺年纪相仿的老者,只是这步态身形,都可怜极了。
许是腿部有些跛瘸,那老者必须依靠着拐杖来充当其步行的工具,满头的花白头发异常蓬乱。
望着这情景,戴缺起初并不在意,只当他是个要去洗手间解决生理问题的病人而已。
脸上出现诧异,是在那年老患者结束如厕后,竟径直地朝自己走来。
杵着个拐杖到戴缺的对面坐了下来,只身着单薄睡衣的老者,本应该被冻得瑟瑟发抖,可事实确实,他还安静地靠在了椅背上,仍有透骨之寒刺入背部。
这着实引得了戴缺的恻隐之心,便立刻起身,下了座位,走到老者旁,将自己的加厚西装脱下,披于对方肩上。
老者许是本身就不怕寒冷,不然也不会将整个身体都与这冰冷钢椅接触。
但是,面对戴缺的好心举动,还是用手扶了下西装的肩部,点头道了声谢。
老者的声音与姿态,皆很憔悴,哪怕是这寂静通道里,只有两人,也不能听清楚每个字,最多能辨别那个“谢”字。
身上只有一件白色衬衫的戴缺,自然不会再次回到对面的座椅上,虽说是加厚的衬衫,但也抵不住外界的寒气,只能挨着老者,坐了下来。
花白头发的老者朝戴缺搭话道:“你,在这里,等人吗?”
“对,有个小家伙受伤了,正在进行紧急手术,我要等他出来。”面对这个枯槁的老者,戴缺没必要隐瞒什么,便据实而说了。
“你的孩子吗?儿子还是女儿?”与自己相比,旁边这个西装笔挺的人,则显得矍铄了几分。但观其说话语态,也很容易猜出个大概的年龄。
“不是我的孩子。”戴缺立马否认道,但转念细想了下,“孩子”这个称谓也没有错,便否定了之前的回话:“也算是我的孩子吧!他其实是我的部下,与敌人战斗中,受了重伤。”
老者“哦”了一声,又言道:“看来,你对你的部下,还挺用心的呢!在如此深夜,也愿往医院这种肮脏地,孤独陪同。”
本是真诚的赞颂之言,听在戴缺耳朵里,倒成了一句嘲讽,什么叫“用心”呢?费尽心思去利用吗?当然,对于一个毫无相关的外人,戴缺也不想对说些什么,便回道:“谈不上用心,这不过是我的义务。”
“现在对下属,能有如此想法的人,少之又少了哟!”老者回道。
戴缺闻之,沉默不语,越是谩骂,越会使人变本加厉,而那发自真心的赞美之言,却很容易让人反思自身,痛定思痛。
医院的空荡通道再一次回归寂静,没有任何人的回声,有的不过是洗手间前,传来的“嘀嗒嘀嗒”、水滴碰撞池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