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x 中莫南高 12.18
南高分区的圣戗宇内,莫琼与黔正在从十七层前往十八层。
自来到圣戗宇后,也有好几日了,莫琼倒是去听过不少次讲道,毕竟,作为新入教徒,应该多多了解这个宗教,以便更快地融入到圣教的氛围中,和教友们有话可聊。
相比之下,黔则是慵懒了很多,一次讲道都没去过,成天就是窝在自己的房间中,要么睡觉,要么去找旨玉借些书看。
莫琼看着如此不上进的黔,是实在无法忍受下去了,便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拉他去听一次早课。
黔这边呢,一开始的态度是万分坚决,并且以自己还受着重伤为由,推辞着。
莫琼虽说对黔受伤一事,深感内疚,但是,这次他的态度,也很坚定,还拉来了旁边房间的青袁一起来说服黔。
加之,又说到今日的早会是由冬姐主讲,黔这才不愿意地从床上爬起来,稍微梳理了仪容仪表,便随着莫琼出门了。
三人行在路上,莫琼和黔走在前方,青袁则是安静地跟在黔的身后。
莫琼望了眼身后默默跟着的青袁,调侃道:“青小姐,现在人群拥挤,跟在我们后面,丢了怎么办?”
青袁笑着回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黔这小子,旁边不是还有些空位吗?并排而走呗!也容易谈话,促进相互间,那个,情感的,那个,培养嘛!”
莫琼解释道,看他说话的意思,就硬是要把黔和青袁绑在一起。
不等青袁回话,黔便没好气地道:“这螺旋石梯的宽度,三人并排而走,确实有些危险了。”
“标配就是三人,好吗?”莫琼直接反驳道。
“没错,标配确实是三人,但是这里所说的标配,是最大的并行人数。考虑到安全因素,两人及以下,为最佳。”
黔打量了下自己右手边与石梯边界的距离,仿佛解说员般地,回复道。
见黔如此认真地回答,莫琼倒是满脸绷不住的笑意,便二话不说,自己往后一退,与青袁并排,而后又与她交换了左右位置,最后轻轻一推,将青袁推到了黔的身旁。
接着,莫琼大声地在黔身后说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可以了,我们已经到十八层了。”黔一脸无语地回道,他是真想不通,不过是短短一层楼梯的路程,莫琼还要整些花样出来。
三人并行于黑暗甬道中,在通往礼拜大厅的途中,还要经过两段通道。
黔忽而想起了什么,便问莫琼道:“绯诀呢?”
莫琼没有回话,还装作不是问自己的模样。
因为在黑暗甬道,杂声众多,黔又追问了一句:“那个,绯诀不来吗?”说完,还用手指捣了一下莫琼的胳膊。
“她,她不来。”莫琼的话语很没有底气,就好似是说什么子虚乌有之事。
“真的?”黔稍稍有些疑惑。
“当然是真的!”这时,莫琼倒是异常坚定地肯定道。
相处的十几日,黔也大概摸清楚了莫琼的一些习惯,先抑后扬,必有隐情,遂直接点破了:“不是我说,莫大爷啊,难道自从那日刻完圣印,简单的交代后,你就没找过人家吗?”
“我,我当然找过啊,我去找她,还得和你报告吗?”莫琼的语气又变得不坚定了,而后却自成道理地驳斥了一句。
“当然不用啊,可事实就是,你一次都没找人家吧!”黔现在已经很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便义正言辞地说道。
“行行,就算我没有再找过绯诀,这又算什么事?”知道瞒不过黔,莫琼干脆承认了。
黔这时,倒是歪着头假装苦思冥想,接着,说道:“如果非要比较的话,这确实不是什么事,对我来说,更是一件毫无相关之事。然而,之于你莫大爷呢?”
“之于我?那也不是什么事啊!”莫琼一点喘息都不带地,回复道。
“我想,其中的道理,我不言,你也应该明白。”黔并非是不想说,且不说身旁同行之人中还有个青袁,就是被来来往往的路人听见,也多有不好。
莫琼默不作声,黔的意思,他何尝不晓呢?绯诀是因为自己才加入圣教的,往更前面地说,也是自己非要在监狱里,和她通话,才引起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而现在,自己却对绯诀之事不闻不问,只是将一些宗教内的公共事务和日常生活中的注意事项,说与了绯诀听。
后续的关怀,就完全没有了,这么明显的错误,莫琼又何尝意识不到呢?
可是,身为事件导火线的他,害怕与绯诀再有过多的交流,他恐惧着,觉得在双方谈话的过程中,他会因为内心的那份愧疚,而不要颜面地跪在绯诀面前。
曾经身价亿万的他,自是对个人价值看得极为珍重,
莫琼深知,未知的人生比一切都重要,将某人的人生固定化,无疑就是剥夺了一切。
这是他离家出走前,最为厌恶痛恨的,也是他离开了生他育他十余年之所的唯一原因。
倘若不是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谁又会如此舍弃呢?曾经,自己面对的不过是一种被剥夺的趋势,而今,绯诀面对的却是尽数失去的现实。
罪魁祸首,就是他莫琼。
沉思间,三人已经来到礼拜大厅之中,目之所及,大厅内座位被划分为三部分,左右两旁可坐二百五十余人,中间部分约莫可盛三百人。
冬冉立于最前端的讲台上,面前有一个褐色台子,一块红布披于其上,台面上一本猩红色书籍被红色布料簇拥着,端庄不可轻亵。
每九层就有一个礼拜大厅,而这九层楼的居民也就四百上下,加之偶尔会有不来早会的教徒,所以现在整个大厅中,也就三百余人。
莫琼轻车熟路地领着二人,到了偏前面的位置,大致是中间五六排的样子。
尽管说是五六排,但前面几排均没有坐着人,也就是说,他们三人是离讲台最近的了。
冬冉一眼便瞧见了他们仨儿,微笑着各自看了一眼,唯独在黔的脸上,流连时间最长。
黔也毫不顾忌地与冬姐,四目交汇着,早已没了初见时的羞涩。
到了整八时,讲道也要开始了。众人先是将圣义合着放在前面座位的椅背上。
接着,又跟着讲台上冬冉牧师的话语,齐声默念着祈福之言。
这一过程进行了将近五分钟时间,而后整个大厅又归于宁静,所有的人都十指交错在胸前,低着头,双唇紧合着。
每个人都在衷心地为三神祝福着,愿尊其名为圣,受其降下之光辉。
一切礼仪结束之后,讲道早会,才算是真正地开始了。
莫琼兴致勃勃地翻开圣义,就好像这书卷是他珍藏多年的至宝,小心翼翼地,怕弄皱了任何一页。
相比之下,黔的动作则是镇定了许多,伸出左手,轻轻翻动着,直到翻到目标页面。
青袁因为方才稍有分神,不知道今日所授内容,便瞧了瞧身旁黔的页数,而后也跟着翻至那页。
莫琼坐在黔的左边,青袁于其右边,这三人倒又像是回到了曾经在学堂的日子。
不过,按照他们现在的年龄,也应该还在读书才对。
莫琼十七岁,黔和青袁则都是十六岁。
冬姐讲道时,眼神极其专注地盯着台子上的圣义,就好像是还记不太清上面的内容一般。
每说十个字就要低头看一眼书,与其说她在教授着圣义内容,倒不如说是读阅着事前做好的笔记。
莫琼看一眼书,抬头望一下冬姐,极其认真的样子。
青袁的头,微低着,如果不仔细看,倒像是在打瞌睡,近看时,却发现,她正专注于圣义的书卷内容,而稍稍忽视了冬姐的口中道义。
黔这边,则是一直注视着冬姐,偶尔想起什么,翻两页书,接着,又抬头看着,好像一直在用双眸追寻着冬姐的目光,但又害怕视线相对,故装作一副仔细听课的模样。
只是,讲道时的冬姐,有些许局促,便一直没有注意到黔,也不敢分神,生怕短暂的走神,就忘记了本该说道的内容。
到了九时,早会的上半部分也结束了。长时间讲述,讲课牧师也需要补充点水分,避免口干舌燥。台下的教徒们也需要下位起身,活络活络周身血液,否则,在后续的课堂上,还是很容易会走神的。
当然,那些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听的,就另当别论了,比如黔。
黔总觉得,在入狱出狱之后,自己离这个宗教是越来越远了,好像对其丧失了先有的兴趣,也感觉精神上不再需要什么寄托了。
因为周边有莫琼、旨玉、弦风以及冬姐这样的存在,他们与自己的关系也越来越近,应该可以称之为自己的朋友了吧!
看着圣义中每一页,从起先就不断地妄想说服自己的文字,就像是无数双手拉着自己,想要拖往某处,究竟是沼泽上口的新鲜空气,还是那泥淖中的肮脏污泥,黔不得知。
他只能感受到半身于一处,另外半身,又在另一处,而自己却仍旧拥有着思想,可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半小时的休堂时间,甚至可以出去绕一圈,而黔、莫琼还有青袁,他们都选择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着,相互间也少了些言语。
终于,不堪压抑的莫琼打破了这种静谧,开口朝黔说道:“黔老弟,你觉得,冬姐讲课怎么样?刚才,稍微瞥了几下你,看你听得异常专注呢!”
被莫琼突然这么一问,黔倒有些惊慌失措了,连忙答道:“挺好的,我听得很仔细。”
“那,你认为,哪一部分,讲得最为精彩呢?”莫琼有些不依不饶,当然,这也符合他的习惯。
这下,可是真问倒黔了,别说认真听了,就是一个字,他也没听进去,全程都在追寻冬姐视线的他,怎么能分心关注到空气里飘溢着的文字。
在窘迫万分之时,冬姐笑着朝他们走来,就像是视察学生们上堂课听课效果的教师一般。
黔没有回答莫琼的问题,反倒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冬姐,直到她来到自己身前的座位上坐下,回身望着他们三个年轻的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