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篁小居外边的流水声很是悦耳,她许久未曾如此认真听过,也许久未像今日一样,与花尘相谈甚欢,聊着聊着,花尘突然问起来一件事,“你说纪谨赏花?可是你那处的明罗花?”
“正是。”
“说来你那处的花种了有七十八万年,曾经也是花开不败,十里飘香,自从你离开神族,便再也没有那般璀璨明目的美景了。”他惋惜,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可还记得是谁种下的明罗花?”
白婳仔细回想,说来也奇怪,她不是个勤劳的神明,最不喜动手做事,明罗花林更非她种下,也不知是七十八万年前的哪一日突然冒出来一根根明罗树,后来,日子一长,那处愈加茂密如林,花团锦簇。
她懒得多想,便说道:“我不记得了,许是哪一个神侍不小心落下了明罗树的种子吧……”
花尘不语。
二人闲聊了会,因着白婳心里一直想着别的的事,便借口离开。
三日很快就过去,她携着沈之踏上了前往南荒魔境的路途。
在这之前,玉姬又上门来骚扰沈之,想起上次沈之的无情,她没有去隔壁看。
准备好所需之物后,她特意走到围墙边上散了会儿步,走走停停隐约听见隔壁传来两人的声音。
她其实不想听见的,可他们的说话声实在太大。
厌烦地捂起耳朵,但还是能听见,索性不再抗拒,大大方方地听起了墙角。
她听见了玉姬矫揉造作地与沈之说了句,“听闻子苓派遣你去外边寻药,不知是去哪一地方,我人脉颇广,兴许能助你一二。”
接着是沈之清冷的声音,“区区小事不劳上神挂齿。”
“好……那你平安回来,好好考虑我上次同你说的……娶我……”
“多谢上神厚爱,小神会仔细思虑,回来后定给上神一个交代。”
听到这,白婳的手不自觉地用了点力道,她以为沈之会特别直接地拒绝,怎么……怎么就考虑起来了呢?
难道说,他真的有娶玉姬的心思?
手底下力气愈发的大,墙上的青苔碎屑都扣进指甲缝里。
“上神收好此物,就当是小神的信物……”她又听见沈之的声音,断断续续。
这一次倒是送起礼物来了!
她又急又气,整个身体都贴在墙上。
听着玉姬的声音,似乎是害羞起来了,“我等你……”
他们俩背着她到底有多少事?
一定是她没有在沈之身边时,他们俩就勾搭在一起了。
想了想,她又开始伤心起来,看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再想沈之,呵,男人。
她开始骂起沈之来了,满腔愤怒离开围墙,边走边骂,脚下面见着石头就奋力一踢,踢多了骂多了,脚酸嘴巴干,进了屋去喝水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太过分,怎么能如此咒骂?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想着想着又开始失落起来。
等着玉姬离开,她收拾好心情,打算去叫沈之上路。
推开门,正好瞧见沈之站在她的门前,一身白衣劲装,满头青丝被梳成马尾,英姿飒爽,少年气势,黑色眼眸若星辰,清晰地可以瞧见他眼中她的身影。
“你真慢。”他说。
白婳愣了一下,安安静静地走上前去,这一次,她很轻易地牵住了他的手。
她将一块白色石头放在他的手心,“这个给你。”
“这是何物。”他不解,抬起手来仔细去看,白色石子棱角不明,上面有一道奇形怪状的纹路。
“就当是我给你的信物吧。”
她不再多言,反常地走在前头,蹁跹的身影映出天边的霞光。
他捏紧了手里头的石子,收了起来。
跟上前,他问她,“你去过西荒魔境吗?
“当然去过。”
“那里是个怎样的地方?”
白婳略微一想,便说道:“魔族永夜,没有白日,看清东西靠的只有一种叫做幽夜明的树,那种树在魔族无处不在,树上所结下的果子便是一盏盏明灯,看起来很漂亮,还有夜空中的繁星,密密麻麻,闪烁着无尽的光芒。
踏过深渊,渡过狱火,可以看见魔宫悬浮在天空,魔宫之下有熔浆洞窟,也有高楼林立,有幻境森林,也有梦魇之灵,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所有的一切也都不是假的。魔族之人可以变幻任何形态,说不定你踩着的花草树木便是一个魔族的化体。”
“听你这么一说,那处倒是极为有趣的。”
白婳直愣愣地看着沈之,“嗯,很有趣。除了没有光明,我从前挺喜欢在那处。”
“你竟然会喜欢魔族?”沈之有些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
似乎第一次遇见她,他便知晓,她虽然是神,但却没有对魔的厌恶,除了她的眼神,就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这让他有些厌烦之外,他对她,也没有那么仇视。
“为何是从前,现在呢?”沈之迫不及待地想问。
白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有一人身着玄衣,隔着深渊在对岸向她伸出手。
她脱口而出,“从前有人会在深渊默默等候我,于是每日我都盼着去魔族,也喜欢那儿的一切,现在那人不在,所以魔族于我再也没有期盼了。”
沈之停下脚步,额前的几缕碎发随风而起,不知道被什么迷了右眼,他用手揉,眼眶被他揉的发红。
白婳见沈之没有跟上,转身去看,“你怎么了?”
“被风吹了眼,有些痛。”
白婳见沈之像一个小孩子似的与眼睛较劲,说道:“你真厉害,风都能吹痛眼。”
她确实有些佩服,走上前,替他仔细去看右眼,红通通的眼球,眼角处如同酒醉微醺。
“怎么会痛呢?你是不是炼药时不小心碰了什么对眼睛有害的药草。”她左瞧右瞧,也没看出什么来,不由得担忧起来。
“你吹吹,吹吹兴许就好了。”沈之说话声很轻,就像是在说着什么悄悄话,软软的声音带着微哑,与之前清冷的嗓音大相径庭。
白婳凑上去,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右眼处吹了吹。
吹了七八下,沈之说不痛了,慢慢地睁开右眼,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润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