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齐国三年十月初七早市,一直负责丞相府蔬菜供给的小六子如往常般和伙计们拉着一车新鲜蔬菜来到丞相府。几人是专门给云丞相府提供新鲜蔬菜的菜农,每天卯时准时将刚从地里采摘的蔬菜送到丞相府。可今儿他们准点到了仍不见有人前来开门。
“六哥,你说这丞相府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不开门啊?这搁往常不是天不亮就开了吗!你看,这我们都在这等了两个时辰了。”
说话的人明显有些不耐烦的对小六子说道,站在一边的小六子眉头也挑了起来,咬了一下下嘴唇对另一个人说道:
“三儿,你去看看,注意敲门的时候轻点,别惹怒了贵人。”
那被点名的汉子应了一声后小跑着去敲门去了。这叫三儿的大汉跑到大门口,轻轻拉起门上的铁环磕了三下,附耳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门里并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反倒是闻到一些时有时无的怪味,皱眉自言道:
“奇怪?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腥啊!难道是在杀猪?”
一阵风吹过,三儿的鼻子不自觉的嗅了嗅有些疑惑,手也不自觉的向朱红色的大门推去。
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紧接着整个中心街传来三儿见鬼一般的嚎叫声,三儿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啊~”
一边尖叫着,一边瞪着腿撑着手,试图离这大门远一点,再远一点。吓傻了他应该还没有反映过来,爬起来再跑可能会快一些。
小六子和一开始抱怨的小伙子对视一眼,赶紧跑上前去,刚凑近地上倒着向后挪的三儿就听见他嘴里自语着什么:“杀人了,杀,杀人了………”的话。
两人惊恐的对视了一眼,有些害怕的不敢上去一探究竟。在磨蹭了许久小六子才挪到开了一条缝的丞相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伙伴,确定两人还在后才小心翼翼的朝门缝里看去........
入眼的竟是一片血红,鲜血洒满了院子,大院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尸体,之所以说他们是尸体除了他们身上流出的鲜血外还有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其中一具尸体的眼睛刚好和小六子的眼睛对上,小六子只觉一股热流顺着腿留下,而后大叫着跑向了人群。
一时间丞相府一夜之间惨招灭门的事被传的沸沸扬扬,天下哗然,朝堂震荡,帝王震怒。
当今皇上楚昊天第一时间让刑部尚书崇文与荣庆王联合抓捕真凶,一时间吏部的人马走街串巷闹四处搜查,大有不把凶手抓住誓不罢休的气势。只是这满街的兵马真的是在抓人吗?
虽然皇上楚昊天下了封口令,可云丞相府惨遭灭门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后宫正宫云皇后的耳朵里,据传当时这年幼的云皇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还未下朝的楚昊天得到皇后晕倒的消息,丢下满朝文武直奔皇后所在的谨缘宫,看到昏迷在床的云皇后一怒之下杀了皇后的贴身婢女碧莹,并发布公告抓捕畏罪潜逃的大宫女碧苓。
在此后的两周,传闻皇上为了照顾痛失至亲的云皇后压根没有时间管理政务,连着好几天的早朝都顾不得上。
民间还传闻在此期间,云皇后的衣食住行均由皇上亲自照料,所服之药也由皇上一一尝试,帝后的伉俪深情也第一时间传遍了京都各地,皇上的深情也让天下人感动不已。
可奈何这云皇后没有福气,熬了两个月还是一命呜呼了。让人不得不惋惜红颜薄命,宫里传出皇上在云皇后去世后悲伤过度,圣体抱恙。
云皇后的葬礼空前盛大,全民齐悲,皇上命所有子民奉旨为皇后守丧三个月,并令人将云皇后的棺椁抬过中心街,让万民供拜。
在一片孝衣中,一个束发女子静静的匍匐在地上,脑袋却一直盯着云皇后的棺椁,直到棺椁走远也不曾回过目光,直到周围的人陆续离开也不曾回头。
良久,她才转动身子,让身子和脑袋回到一条线上,对着棺椁离去的地方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同天夜里,一个身影行云流水般翻墙进入丞相府后,噗通一声跪在了院子里,对着早已打扫过的丞相府开始三跪九拜。守卫深严的丞相府里传来了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隐约还有火光游离,将云丞相府外的夜归人吓得屁滚尿流。
一袭孝服的女子默默的为这一府亡魂烧钱无数的过路钱,一边将自己亲手写的悼文参在里面一起扔进火盆。直到外面车马零星跪在地上的女子才起身,任由火盆里的火还在摇曳,将最后一踏纸钱扔进去后去了云丞相府的书房。
书房里值钱的东西早已被搬空,一眼望去,满目苍夷,何处话冷清,木制的桌椅板凳歪歪斜斜的随意乱放在只剩下几个不值钱的空书架。
女子看了半晌,这才从怀里逃出火折子点亮,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亮,朝其中一个书柜走去,在书柜的底部摸索了半天,而后一声轻微的响声过后,左边的一堵墙缓缓的从两边分开。
待女子进去后,墙面又缓缓合上,墙上一分为二的山水画也完好如初的曝晒在月光之中,好像重来也没有动过一般。
抚摸着密室的一石一壁,女子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滑落了一丝温热,耳边好似无数的声音响起,脑海中无数画面闪出,女子的肩头开始颤抖起来:
“芙儿,大哥这段时间总感觉很多事情有些不对劲。”听到男子的话,女子还笑嘻嘻的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大哥我看你是因为没仗打了,闲的!我就觉得眼前挺好的啊,你看姐姐刚被封为皇后,你也调回了京都,不用每天面对生死,这多好啊!而且再过些时日我就能打过师父了,就可以下山回家了!这多好啊!”
“唉,也是!哎,芙儿你确定你得身体没问题了?”
“没问题,你看,我现在壮的和牛一般,师父说了,我再泡两次药浴就可以了,而且大哥,我给你说啊,我的医术可是连大师兄都比不了的,师傅说这次考试结束后我就可以出师了,我厉害吧!”
她还记得那个叫云御灵的大哥摸着自己脑袋宠溺又无奈的说道:
“你啊!乖乖听你师傅的话,等你考完试我们一家人来接你回家,然后给你办一个大大的见面会,到时候大哥将京都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让他们见见我家的掌上明珠。然后大哥带你去看从小到大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姐姐给你准备的礼物!”
女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走进屋子里,这里的几个柜子上都堆满的盒子,这些都是十六年来家人送给自己的礼物,十六年了,礼物已经堆满了整个密室。
她回来了,回到这个没有家人的等候的家,她回来了,来到这个两个月以前还是热闹非凡风光无限的丞相府,来到了这个如今毫无生气的丞相府,她就是云箬芙,云丞相府不存在的四小姐云箬芙。
云箬芙慢慢走了过去,看着每个盒子上贴着的字条,她的心又开始无休止的抽痛起来,手轻轻抚摸着这些礼物,云箬芙的眼睛被一层水雾遮住了眼里的疼和恨。
目光缓缓朝第一个盒子看去,眼里的悲伤更胜,手轻轻抚过盒子上薄薄的灰尘,云箬芙仿佛看见母亲正在细心的打扫着这里的一盒一物。盒子上的字条有些泛黄,上面的字却清晰可见。
“芙儿,我是姐姐,这是姐姐给你的第十二份礼物。”
云箬芙颤抖的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精致的扇子,还有一张写满字的纸:
“芙儿,今天是我们的生日,我今天才知道我还有个妹妹,以前每次买东西的时候,父亲总是买双份,我一直都无法理解父母这么做的原因,直到今天,母亲才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妹妹。妹妹,原谅姐姐到现在才知道你的存在。姐姐保证,你回来以后,姐姐一定对你好,你要什么姐姐给你买什么,姐姐要把这些年对你的亏欠加倍还给你。
芙儿,姐姐多么希望先天不足的是我,而不是你。芙儿,姐姐对不起你,过几天姐姐就和大哥去看你。”
云箬芙默默的将盒子盖上,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回远处,而后拿起另一个盒子。
这里面装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面刻着红色的枫叶煞是好看。犹如鲜血染红的枫叶瞬间刺痛云箬芙发红的眼睛,将里面的纸拿出来,眼泪无声的留下来:
“芙儿,这是皇上赏赐给我的红叶宝刀,这也是大哥第一次得到皇上的赏赐,所以大哥决定将它送给你,希望你早点能回家,到时候大哥带你打遍天下无敌手。”
云箬芙将里面的盒子一一打开,把上面的字认认真真的看完,眼泪早已流干,看着满屋子的礼物,云箬芙报仇的心更加坚定与急迫。
“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姐姐,侄儿,侄女以及这个丞相府的所有冤魂们,我云箬芙在此发誓,此生必定为您们报仇雪恨,不管仇人是谁,我云箬芙定将他的人头提来祭奠你们的在天之灵,若违此誓,让箬芙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