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仑峰。
寂静的疏勒河,蜿蜒流水从山峰倒挂而下,水声潺潺一泻数十太至泉中,倒影周遭暗影幢幢,冰雪纷飞。
夏侯纳兰坐在一旁,双手拖着腮,痴痴凝视着欧羿千昂轩的侧脸,憧憬着与他未知的将来,双颊不禁微微泛起红晕。
良久。
夏侯纳兰又叹息不已。至从殿下肩部受击后,他常常站在蓬仑峰上直视着前方,直视着前方茫茫的前路,神情如同铁铸,七日来始终未变换表情。
是什么令本已沉默的他更变本加厉,更趋沉默?
是什么?
夏侯纳兰叹了口气,心头一寸寸的向下沉,她撇了撇嘴,眼圈竟然通红,赫然流下两行眼泪。
麻佳从梦中醒来,揉了揉双眼,见夏侯纳兰在一旁伤心落泪,心中顿时又酸又痛,慌忙上前安慰,余光却看向欧羿千昂轩所站之处。
………………
“为了这个女人,连‘天一焚护’都用上,真是愚蠢智极!”
“人生难得寻一知己,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我也会救子嫣。”
“你很在乎这女人?”
“是!白一向很在乎身边的每一位友人。说了长兄也不会明白,对没有朋友来说的你,根本不懂得友情为何物。”
………………
友情乃何物?
寂寞是什么?
一个人?
一杯酒?
一独处?
欧羿千昂轩低眸看着水中那冷漠如霜的倒影,心中自问。
寂寞吗?
不寂寞!
只因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寂寞而已。寂寞早已深入他的骨髓里,纵然在实现自己愿望之时,也感觉不到任何喜悦之情,反而内心却加倍感到空虚与惆怅。
欧羿千昂轩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感到肩部被蓝子嫣所伤之处,传来一股深入骨髓的针扎之感,一丝浓郁的黑色血液侵湿衣衫。
他眉头立时微皱,拔开衣衫看着右肩,伤口深入见骨,还渗出缕缕青烟。他瞳孔紧缩,眼底有阴沉的寒芒。
心中暗忖:看来此伤非同小可,那女人到底乃何人?如若估计没错,那么,此伤乃……
“殿下一一”
夏侯纳兰看着欧羿千昂流血的伤口,眼圈又红了,想也不想就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慌张得使泪水再一次涌上她的眼眶,喊着一一
“欧羿殿下一一”
略带哭泣的声音,当看到欧羿千昂轩微微眯起双目,倨傲地别过脸,怒视她时嘎然而止,紧抓着他的手也缓缓放开,心中陡然害怕起来。
“我……想……为……为……你……疗……伤……”
此话,轻微得连她自己也未闻到声音。反而,欧羿千昂轩却把胳膊伸到她眼前,眼下除了她之外,想找到伤她之人来治疗,恐怕到时还未找到,伤口已溃烂直达心窝。
更何况,至那场战斗后,她的气息仿佛在这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令欧羿千昂轩都难以捕捉到!
这个女人……
女人啊……
女人……
欧羿千昂轩人生中,心里第一次记住了一个女人,能伤到他的女人。
一一蓝子嫣!
大雪依旧纷飞!
碎冰依旧激溅!
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巫蛊男子,似乎在也无法安稳站于此,被雪怪漫天攻来的‘破镜波’而逼得出手。
巫蛊男子右手握拳笔直伸往身侧,一道紫芒仿佛来自天空,一圈一圈地缠绕,缠满了右手,幻化一只银丝手套‘缠影’将其装戴。
而在这同一时间,‘缠影’弥漫袅袅浓烟,掩盖了周遭所有事物,使人分不清这里到底是天上人间,还是人间地狱?迷朦的青烟中,一只其毒无比的黑色蜘蛛,转动眼珠犹盘踞在男子手中。霎时之时,亭里亭外闪电掠进密密麻麻神秘又幼小的蜘蛛,经过之处周遭之物化为乌有,只是它们的目标并非白和蓝子嫣,经过身旁之时,选择绕道而行,行动之快完全不比在此的诸位逊色。
“隆”然一声震天巨响!手臂至空中聚集一股灵力,众蜘蛛牵引而去,铁铸一般的五指赫然收拢,毫不犹豫便挺拳向雪妖庞大的身躯重轰而去,同时也散发着‘魂啸震’的无敌霸气!
雪妖狂吼一声,遽地转身,双爪一挥正面硬接住了这一拳,两股雄猛的力量轰得地转欲裂。雪妖躯体擦出数道血口,滴落寒冰之血,双脚一蹬,伏倒在地。
巫蛊男子凝视雪妖的躯体良久,见他再未任何异常反应下,心中登时松了口气。
但是!
令人震惊的事情就在这时紧接发生了,雪妖的伤口瞬间自动愈合,从地面而起,让人来不急细想便攻出一击,威力之大,光影如鸿,使人震惊!顿感异常费力灭之!
亦脱身无从!
万道影像惊鸿一瞥,一击未落下,雪妖又将巫蛊男子周围紫色的圆点吞没,以其灵气幻化为十倍的‘破镜波’直接往男子的胸口轰去。
男子眉头紧皱,闷哼一声,随之一扬,急速旋退跃于半空一腿劈下,激起足十万吨的冰块,贯入灵力劲化为巨盾。只可惜,雪妖乃主控天地间的水,他的这招显然无济于事,以皆,使雪妖就像看见天底下一件最令人啼笑非皆的事一样!
霎时,大笑不已!激溅冰花纷飞。
雪妖说道:“无知之辈!普天之下,绝没有任何人能招架闪避我的攻击,更何况,你想使用冰来护体,更是愚蠢至极!”
话语一落,冰盾立时在空中旋转…… 旋转……成为水珠侵袭而下,并且愈来愈大……愈来愈大……
巫蛊男子木然的站在水珠之中,水珠已把他的衣衫侵湿。突然,他也笑了起来,说道:“愚蠢至极的应该是你吧!”
一语未毕,巫蛊男子已手起影落,“蓬”的一声,‘缠影’将雪妖击来的‘破镜波’吸入其内,于雪妖亦同样的招试将之以十倍的威力攻出,只是,不同于的是,攻出的那一击并非‘魂啸震’而是‘破镜波’。
“……不可能……不可能……”雪妖大讶!
“为何不可能?”男子淡笑,压底嗓子说道:“‘缠影’是以蜘蛛的丝,吸收日月精华而炼成,然后提取最轻柔之处,加以浸泡再让巨毒无比的‘虎狼蛛’ 编结而成。其作用是,可以粘连任何以灵力而主宰的攻击加以反射。”
闻言,雪妖眼中不禁闪过一死阴狠的光芒,说道:“哦。你的‘缠影’可以粘连以灵力攻击的力量。那么武器呢?”
此语一完,一股寒风呼啸而过,地面尖刃无比的冰刃如陀螺般升往高空,凌厉的刀气从四面八方分头侵袭而来,速度惊人。杀气,刀气,一时把众人完全笼罩其中,变化精奇,情景诡异至令人心寒。
而巫蛊女子看到此景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使蓝子嫣莫名相望,问道:“为何而笑?”
女子并未直接回答她,指了指男子胳膊上的那只‘虎狼蛛’说道:“一会你便会知晓!”
蓝子嫣环目扫视,发现白宁静得异乎寻常地站在那里。
白突然回眸,双目精芒剧盛,狠盯着她,仿佛她不再是蓝子嫣,而是一只妩媚至极的怪物,与周遭的环境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偏又要天衣无缝地与整个环境融浑为一体。
虚实相接更待杀之!
可是!
神智不清之下,他却深知此时的境况,同时晓得正陷身九死一生的险局,不宜鲁莽行动。
蓝子嫣眉头微皱,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那便是她不用回头看前方激烈的战斗,却可清晰无误地在脑海中勾勒出有如目睹!在那无穷无尽、变化万千而落下的刀刃下,巫蛊男子手臂上的‘虎狼蛛’瞬间吐出一根长长的蛛丝,飞旋而出,身躯就在那一刻逐渐膨胀,吐出巨大的蛛网将漫天而来的刀刃无隙可寻的包裹在其中,然后来到顶端不断缠绕……缠绕……
灵觉的图画,换成现实的情景!她并不明白自己怎会有此异能,不过事实正是如此。并且她喃喃自语出了巫蛊男子正待说出的话语。
“忘记告诉你,‘虎狼蛛’与‘缠影’乃一体,一攻和一防。”
巫蛊男子洒然一笑,手指紧握成拳挟着无匹霸气的拳力,一拳攻出,去势快如电击,满天银光闪烁如雪、如浪般翻卷向前推去。
巫蛊男子收回手,‘缠影’随着‘虎狼蛛’瞬间消失,他眨眼,声音很冷淡道:“记住杀你之人的名字,我叫枫宝!”
“嗯”的一声,雪妖口中吐出一口寒冰之血,脸上却没有痛苦之色,他忽然大笑了起来。“今日你能杀了我,可是你却灭不完雪妖一族……哈哈……”
巫蛊男子纹风不动地站在那儿,汗水却已从他的额头流下,脸上竟连一点表情都没有,见雪妖彻底消失幻化为雪花飘落后,挺直的身躯,终于稍微动了动,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而右手虎口处竟已有血丝沁出,顺着手指一滴一滴落下。
“族长一一”
巫蛊女子惊慌大喊,男子回眸微笑,摇了摇手,沉默望向天空。
良久,四人缓步离去。
冰峰之上一位女子赤脚站在上面,妖媚的容貌,缕缕青丝垂在两旁,单薄及膝的衣衫下,白皙修长的腿圆润光滑,无半点瑕疵,显得此女子格外的风情诱人。
她微笑,身影如一波秋水瞬间消失在山峰之上,出现在地面留有符文之处,目光妖异的凝注着,半晌,她柳眉一皱转身离去,两把锋利的短枪至周遭鬼魅腾空而出,带动寒风劈向如深深烙印在地面的符文,消失不见!
一一亥时。
凄凉的月。
寒冷的风。
树叶“沙沙”作响。
蓬莱客栈,雾浓如烟,风又起,浓雾被吹的飘绕,随即又迷漫的四周。
一个人,从雾中而来,一步一步地靠近甲房,伸手抚摸着木墙。他摸得很慢,脚步很轻,缓缓地,门被轻轻推开,他悄悄进入笔直往床上走去。
每走一步,此人面容上浮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并且逐渐加剧,使得双手竞然开始颤抖,透过纱帘,看着床上的人儿,他想开口说话,可是无法发出声音,他想离去,可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他静静把头贴近的刹那,冷不及防,一只手赫然破开纱帘而出,一指抵在他的眉心处,他双眼立时昏花,身影重叠,蓦地,脖子处射出一道黑色血液射向墙面,弥漫整个房间的浓雾立即消散。
坐在一旁的人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拿出火烛,点亮油灯,光芒立刻激射出,照亮她了面容,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身后的白。
纱帘掀起,巫蛊女子从卧具上走了下来,白的大脑终于清醒过来,坐在一旁。
巫蛊女子说道:“为何你会料到他会来杀你?”
蓝子嫣沉默不语,淡淡一笑,暗自庆幸自己事先做好防范,邀请巫蛊女子尤纱暗中相助,如若不然,今晚自己就修想活命。只是她很疑惑,为何脑中能朦胧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难道是因体内的毒?
蓝子嫣挑了挑灯,看向尤纱说道:“为何尤纱在十里亭会说我所中之毒,乃‘贝藤全蝎’?”
“这?”尤纱顿了顿,望向雌窗外的身影,见枫宝坐在树枝上凝视星空并未阻止她,便说道:“二十年前,我族族长,枫宝的大哥,在月泉谷修炼之时,经过异河发现河里漂浮一女子,当时出于好心救了她,并让她留在族里调养身子,后来因时日一久,两人坠入爱河。”
尤纱叹了一声,续道:“然而,此女子却心怀不轨,利用枫宝的大哥修炼我族巫蛊之术,并以其力量和‘九连项扣链’开启魔界之门,灭我族之人。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跟随枫宝上山喂养‘虎狼蛛’的幼虫,躲过此劫,得以侥幸存活。既然我们命不该绝,那么就得取她首级祭我族含冤而亡的人们。”
蓝子嫣闻言,嘴角逸出一丝冷漠的笑容,“那么此女子乃……简叶芊,是吗?”
尤纱叹气,点了点头。
白起身来到蓝子嫣身旁,凝视着她的面颊俊眉皱了一下,方才在十里亭所见之景难道是自己的幻觉。那么为何……为何自己平静的心中会顿生杀孽……为何会看见……他心中暗叹不愿再去回忆,回头向尤纱说道:“魔界之门?那天下且不是早已大乱?”
“恩!”尤纱看着扭扭捏捏的两人,说道:“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魔界大门共两道,冲天门和地殓门。而两道门又分隔出五道小门,天门中有:丁、戊、庚、辛、壬。地门有丑、寅、卯、戌、亥。如若将其十道小门开启,那么就会七煞冲天使魔王从九泉谷,轮骨盘中解除封印而出,到那时,天下苍生劫数难逃。如今据我所知,天地门中的辛门和地门中的亥门已打开。”
蓝子嫣抿了口茶,喃喃道:“普天之下,众生终究会归随于净土,魔界大门打开,又有何怕之念。”
尤纱再次轻轻一叹,沉默着,仿佛在咀嚼着她这句话。又过了很久才缓缓问其中毒一事,“子嫣为何会中‘贝藤全蝎’之毒?”
蓝子嫣叹出一气道:“实不相瞒,简叶芊乃我二师姐。”
雌窗外的枫宝闻言,身影如闪电般射入,问道:“师姐?依‘贝藤全蝎’蔓延的速度,你应该是在三天见过此人?那么是在何地?”
“通洲!”
尤纱顿了顿,问道:“既然你们出自同门,为何她会对你下此毒手。”
蓝子嫣眉头一皱,沉默,端起茶喝了口,让冰冷的水慢慢地滑人咽喉。二十年前所发生之事,她应该比谁都清楚,只是她不愿在提起。
见蓝子嫣终究沉默,尤纱也不便再问及此事,打破沉闷的气氛说道:“还好子嫣你遇到我们,否则不出十日,全身筋脉暴现,必会爆裂而亡。”
“不过?”
想要彻底解去此毒,必须召唤出‘虎狼蛛’吸取十日。这样一来‘虎狼蛛’会有危险不说,连召唤者都会牵连在其中。想到此,尤纱望向枫宝,见他坐在一旁,满目倦容,苍白无血色。知道他与雪妖一战,同时运用‘缠影’和‘虎狼蛛’耗费大量灵力,如若不是控制有佳,恐怕会形成内伤,那便麻烦了。
白见尤纱未再说下去,心底一片冰冷。
“是否‘贝藤全蝎’很难彻底解除?”
尤纱点了点头,道:“是,并且很危险。”
“那么,请尤纱姑娘告诉白,用何种方法能解‘贝藤全蝎’之毒。”
枫宝闻言,面色一惊,侧头望向白说道:“你把此事想的太过于简单了,而此毒岂非巫蛊一族以外之人能解除。不过,白你放心,我枫宝会为子嫣解毒!”
“族长,可是你……”
“茫茫人海,既然相遇,那便是缘。况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族宗旨。”枫宝笑了笑,他坐起来续道:“三日后,枫宝灵力恢复之时,便为子嫣疗伤,其中我需要天山雪莲、蔓陀罗花、冬虫夏草、麝香、犀角、虎骨、蟾素、蛇毒、羚羊角、潮汐胆。”
白疑惑道:“潮汐胆?莫非是麒麟谷钻山洞中,烛缔体中的潮汐胆。”
“正是!此兽人面牛身,身长千里,乃绿色,居洞底长眠。而洞外亦有妖怪把守,想取潮汐胆确是难上难。”
白淡笑,面容露出坚决之色,“不管多艰难,我也会去。”
三人对视,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