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傍晚还有些许凉意,满园的水仙花随风荡漾,一轮皎月悬空而挂,照亮了亭台美景,也照亮了一位少年的面庞,此人便是等候多时的张卜武,只见他背手而立,神情狡黠,如同画中人。
“道长果然一言九鼎,晚辈恭候多时了。”张卜武没有转身,悠悠的说道。
“呐!你有话直说,贫道观你为人阴险,实在教不了你,你还是……呃……另拜高人吧!”华西子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啧啧啧,可惜可惜。”张卜武语气哀叹,表情却邪魅。
“可惜什么啊?”
“前辈你,修炼已至百年,渡完此劫,正是功德圆满,届时仙门大开,仙途似锦,怎奈一个小小的失误,却要瞒天过海,将错就错。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我张家是否追究尚且不论,毁了道长你的百年修为,岂不可惜?”张卜武挑眉回望着他,嘴角一丝笑意。
“好你个黄毛小儿,你敢!你敢威胁道爷!”
“道长,晚辈张卜武此番拜师,诚心可鉴,如若真有幸得了师徒的缘分,卜武定潜心修习,不辱师门。非但会对此事守口如瓶,还会跟随道长一起回空山,任您差遣,助道长一臂之力。”张卜武一改相才的挑衅之意,一脸严肃的作了个揖。
“你小小年纪,这般城府,实在不适合为我道中之人。”
“道长,如若今日不收晚辈为徒,便在此地,一掌将我打死便罢,得了清静,也免了后患。”
“啧!你这小儿真是古怪!放着大少爷不做,非要跑到山上当道士啊!”
“前辈有所不知,小生在这府中虽是养尊处优,但自幼不得家父赏识,事事矮兄长半截,备受冷落,现如今兄长早逝,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儿,自问功夫本领皆不到家,如何挑起家中大梁,为父分忧。”
张卜武说道此处,抬眼观其似有些动摇,于是紧忙又说道:“晚辈早闻道长大名,神功盖世,举世无双,如若有幸拜得门下,不敢奢望有您一半的功力,就是学个一招半式,也足够我重振门楣,故此,请道长无论如何收下晚辈,卜武定鞍前马后,谨遵教诲!”张卜武一边说着一边急冲冲跪在那老道面前。
“哎!你这……罢了罢了!”老道有种打掉牙往肚里咽的感觉,着实苦闷,又吐不出来,只得应下,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这百年冷清秋化作东流水。
“晚辈,不!徒儿这厢拜见师傅!”卜武喜上眉梢,连连叩首。
次日,二人一同前去向张九元辞行,张九元听闻卜武要随这喆喆道人前去空山,还拜其为师,一时惊的说不出话来,但他与小儿子素来不甚亲近,始终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故而,有此一事吃惊之余,并没有感到多意外。他私心里也是想儿子可以学成归来,有所作为,于是前后嘱咐了几句,便应允了。
话分两头,那二人前脚刚走,凤语怀中的孩儿便睁了眼,这可把熬了三天三夜的贺凤语高兴坏了,她激动的左摸右瞧,不由的两滴泪落在了孩子的小脸上,她慌忙拭去,孩子便笑了,一瞬间,她也笑了。
“为娘就先叫你无怨吧……你一定要,不,是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凤语把他搂入怀中,念念有词。
此后,张府对外宣称一位小公子不幸夭折,留下的那个便是张家的长孙,唤作张无怨。
转眼五个春秋,但闻人声语,不见鸟鸣春。殃安城恢复了往日的一派祥和,车水马龙,欣欣向荣,边外虽偶有战乱,但都在大明的强军之下兵败四散,溃不成伍。痛失爱子的张九元为重振旗鼓,五年来,不断招兵买马,收贤纳士,府中不乏有文人墨客,更招揽了不少能人异士,加上亲家贺家堡打通了月牙湾的航线,势力不可小觑。
这日,阳光明媚,百花争艳,宁家庄的外宅坐落在殃安城东北方向的蝴蝶谷,一阵春风拂过,只见一只停在海棠花上的金色蝴蝶随风起舞,其后跟着位蹑手蹑脚的女童,女童生得粉雕玉琢,一双明眸嵌在脸上,唇厚如珠,只见她抿紧嘴巴,撅起个两个酒窝,如墨的情丝梳成双髻悬在耳边,分外可爱。
“林林……”
“嘘——!”唤她名字的是个男童,长得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五官比女娃还要精致几分,若不是看穿衣打扮,看面相倒似个名门千金。
“都怨你!都怨你!它飞走了!飞走了!”女童娇嗔的喊道,双手掐腰直跺脚,涨红的小脸气的鼓鼓。
“我不知道你喜欢那只……”男童双手背在身后,低头说道。
“刚才,帮你抓了这只,你看行么。”他将背后的小手举到身前,小心翼翼的打开,只见当中是一只紫色黑边的蝴蝶,翅膀上还有七彩的光晕,绚丽无比。
“哇——!无怨,这只真漂亮,我从未见过!”女童兴奋的叫到,可话音刚落,蝴蝶便从手心飞出,二人忙跟在后面追。
十余米开外有一个瀑布,瀑布旁是一座四米高的观景台,台上站着两人,一个是宁家的家主宁心远,一个是其子宁月孚。
“哈哈哈,稚子童心,两小无猜啊。”宁心远锊着胡子,满脸笑意。
“父亲缘何要将那张家的小公子,带入谷中?”宁月孚一边看着两个孩子,一边问道。
“两个小儿年纪相仿,正是青梅竹马的时候,有何不可啊。况且,我与将军大人私交甚好,眼下张家势力越发庞大,日后我们的货船想要走的顺畅,没了这颗“定海神针”可不行。两家的后生多走动走动,是早晚的事。这,也要为父明示吗?”宁心远瞥了一眼宁月孚,转而又看向远处的两个人。
“是儿子愚钝了。”
两人说罢便下了观景台,朝外宅内走去。原来那女童便是这宁月孚之女宁林林,正是当年“百日宴”上与张无怨相差三个月的女婴。而那男童,就是张无怨。
这边,两个孩子一直追到了瀑布底下的泉边,眼瞅着那紫蝴蝶落在了一株蒲公英上,宁林林一个扑身,还是让它飞走了,只落得漫天飞舞的蒲公英种子落在两人的身上,张无怨见她满头绒絮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却被羞愤的林林一把推倒在丛中,两人又是一阵追逐,好不快活。
此时,只见小无怨突然停下脚步,怔怔的望着泉水的水面。
“你在看什么?”林林不解的歪着脑袋问道。
无怨没有作声,只是屏住呼吸,悄悄指了指水面,宁林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还是一头雾水。
“水面的倒影,树上有人……”他小声说道。
“你在说什么嘛!”
“快跑!”
无怨一把拉住宁林林就跑,却被树上落下的一个人一股脑抱了去,动作快到连泉边的蝴蝶都没有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