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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连遭大变

林胡走的时候是腊月十八,没过几天,顾小七跟翠儿便回了乌螺村过年。过完这年,顾小七也要离开东湖舵,去路家湾接母亲了。钟大师当然舍不得顾小七离开,但顾小七去接母亲,也是应有之义,钟大师没道理阻拦,只是嘱咐他早点回来。

还是大年初三,两人从乌螺村回到东湖舵,钟大师最近在灵炼他自己的灵锤,自从林胡的灵鞭打造成了上品,钟大师便手痒的厉害,马上便买来材料,开始打造自己的灵锤。年前已经锤炼了四十次之多,顾小七也答应他帮他锤炼完了再走。灵锤比灵鞭要简单的多,顾小七一天可以锤炼五六次,两人赶着时间,到了元宵节前终于完工了,当然是上品。

随着顾小七出行的日子越来越近,翠儿的心里也是越来越空落,七郎说来回要两个多月呢。元宵节这天,他们二人难得休息了一整天,吃遍了东湖舵所有的小吃,遇到好吃的翠儿就叫打包,给七郎路上带着吃。行装已经打点好了,顾小七并不怕冷,所以只需带春季的衣服,翠儿叠好四套春季的衣服,打了一个大包,另外各色点心也用油纸包好,另外打了一个大包。这大半年钟大师给顾小七每个月薪俸都开了五十颗元气石,虽然开销比较大,还是足足存下了三百来颗。翠儿便让顾小七带上五十颗,另外还换了五十颗元气石的金叶子,怕万一到了小地方别人不认元气石,穷家富路嘛,何况还有婆婆要一道来。

到了晚上,翠儿趴在顾小七的胸膛上,忍不住开始掉眼泪,顾小七亲着她的泪痕,是那种令人难忘的咸咸的感觉。翠儿也主动的回应着顾小七的吻。

顾小七正月十六离开了东湖舵,在神龙岛歇了一晚,十七日乘神龙岛往虎跃城的大船出发,再在虎跃城换船西进,虽然都是溯流而上,却也是平平安安。一路看着两岸的山峦不停往后倒退,归家心切得顾小七便觉得心神无比舒畅。到了二月二这天,顾小七到达了镇定城,镇定城据说是当年至尊神殿打败黄泉老怪的地方,距离家里不到千里。此时河面变窄,只能换乘小船前往县城了。

近乡情怯,顾小七更有别的担忧,他是至尊神殿要捉拿的重犯,如今已经是被认为死去了的人。他相貌变化巨大,不容易被人认出来,但如果母亲认不出来怎么办?家里已经是四年多没有回去了,母亲的身体如何?还有就是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母亲接出来,而不让乡亲们知道他还活着呢?这一年来,他心里已经计划了很多遍,于是决定扮作一个江湖郎中,江湖郎中走遍深山老林采药,到了路家湾,也不易被人怀疑,何况他略懂一些医理,遇到一般的小病,也能医治。顾小七在镇定城找了家小客栈住下,买了竹篓一个,竹笠一顶,短锄一把,草鞋两双,还有一些常见疗伤草药、膏药、痛风药丸等。回到客栈将一件粗制长袍擦上一些油渍,团起来压身下睡了一晚。第二日便戴了竹笠,系上草鞋,套着皱巴巴的长袍,竹篓里背着包袱和各种杂乱东西,赶了小船到县城。小船全靠人力撑着走,两个艄公撑船往上游走,遇到水流湍急的地方,只能停下来,等着河边的纤夫一步步拉上去,几百里水路走了十来天才到县城。县城变化不大,顾小七七岁便开始在县城的道场修炼,到十五岁去了归德学院,呆了整整八年。但顾小七并没有故地重游的心思,他甚至不做停留,也不再坐船,而是直接从码头穿过城里,从另外一头出去,走到山路上,山路比水路更近一些,遇到的人也少一些,天色虽晚,但有明月当空,正好行路。

顾小七脚程很快,不到亥时已经到了路家湾,他更加小心,隐藏着踪迹,悄悄摸回了家里。从篱笆跳进院子,屋里并无灯火,母亲睡那么早吗?记得以前从县城回家,母亲往往织布到深夜。顾小七在窗外凝神一听,屋里传来粗重的呼吸之声。他有些疑惑同时有些莫名的恐惧,暗自用力一把推断了门栓,走了进去。一个人影听到声响,从床上跳了下来,顾小七上前将他制住,那人吓的瘫软下来。顾小七将他拉到窗前,月光下露出一张脸来,却是村里一个老光棍,叫什么名忘记了。

顾小七拍了下他的脸道:“你是谁?顾大嫂在哪里?”

那人哆哆嗦嗦的道:“好汉饶命,小人路三,家徒四壁,无儿无女,请好汉饶过我的狗命。”

顾小七有些气急,捏了一下路三的胳膊,痛的他哇哇直叫,便又堵住了他的嘴巴,道:“轻点声,否则我不客气了,我问顾大嫂去了哪里?”

路三道:“好汉别打,顾嫂子已经死了三年了。”

顾小七脑子如同遭受重击般,嗡嗡作响,颤抖着问道:“怎么回事?你给我仔细说来。”

路三见来人不像山贼,心中便放宽了一大半,便说了事情经过。三年前,大约是十月的一天夜里,有人看到一群恶魔,全身漆黑,飞进了顾大嫂的屋子里,第二天顾大嫂便死了。村里觉得这屋子里闹鬼,再没人敢靠近,而路三早就把家里败光了,他没有地方住,因此便住了进来。顾小七悲痛无比,问明母亲葬在何处,却是族长主持,将其与父亲合葬了。顾小七将路三打晕在地,奔向后山,在父母坟前跪拜倒地,无声而泣。子欲养而亲不待,顾小七内心的压抑真是无以言表,他在坟前跪了一晚,哭了一晚,才好受了些。

东方微白,顾小七悄然离开了路家湾,他现在茫然无措,只胡乱地在山中穿行。路三说的恶魔,一定是武道高手,只不知是至尊神殿还是落虎滩的黑衣人,后者可能性更大,至尊神殿统治擎天大陆,要拿路小飞的家人完全无须避人耳目。如今自己武道之路断绝,惶惶如丧家之犬,隐姓埋名,客居异乡,还连累母亲丢了性命,真是有点生不如死的感觉。如果当年我不走这条路,说不准就在路家湾娶妻生子,现在三代同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知多么幸福。顾小七胡思乱想,也不知在山上穿行了几日,翻了几座大山,偶有野猪袭来,被他胡乱一拳打死,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终于,大山没有了,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河,河边还有一个小镇。顾小七懵懵懂懂走到河边,才觉得自己喉咙都冒烟了,他几日不吃不喝不睡,如今见到水才醒悟过来。他趴在河边,水面映出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衣衫破烂,皮肤上也全是划痕,血迹早已干了结成痂,背篓不知丢在了什么地方,草鞋也不见了。摸摸身上,一只荷包紧紧贴肉绑在腰带上,是翠儿绣的,想到这里,顾小七脸上浮现了一股柔情。他还有翠儿呢,怎能这样自暴自弃?顾小七拿出荷包,里面五十颗元气石都没动,还有七八片金叶子。顾小七便走到镇上的一家客栈,给了掌柜一片金叶子,住了下来。掌柜的见他身上血迹斑斑、满面胡须、一身煞气,但出手阔绰,心下认定不是良人,便十分小心地伺候着。小二们忙上忙下,服侍他洗涮完毕,好酒好菜伺候不说,掌柜的把过年新做的长袍、衣裤都给了他,才打发走这瘟神。

顾小七问明道路,一路往东湖舵赶,船只顺流而下,因此快了不少,到了虎跃城,才刚到三月初一。赶到虎跃城,却听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没有往飞虎湖的船只。他有些急于回去见翠儿,每日去码头打听,除了知道飞虎湖现在一片混乱外,再无更多消息。等了七八天,他开始心焦如焚,实在不能等下去了,坐了船只沿河而下,每到一个码头就打听飞虎湖的消息,然后继续往下游走。就这样一路往下,沿河大小码头起码跑了几十个,可都没有任何消息。到后来船只越来越少,到了一个离河口还有七八十里的小镇,再没有船只往下走了。码头上一个老人告诉顾小七,从二月起去往飞虎湖去的船,没有一只回来,飞虎帮的船以前一天有两三艘,这一个月一艘都没有。老人还说,听说飞虎湖里出了大水怪,把所有船只都吞掉了。

顾小七小镇上住了五六天,已经是三月二十了,再也没获得新的消息,当初他跟翠儿说两个月就回,而现在时间已经超过两个月了,因此坐立不安起来。顾小七身上的钱花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四十颗元气石,在这小镇却无从使用。他只好搭船往回走,到了一个大城,将所有元气石全部换成银钱跟金叶子。然后花了十万钱买了一匹马,往东走陆路往归德江边而去。

归德江是流入飞虎湖最东边的一条河,也是离东湖舵最近的一条。而虎跃城边的虎江则是虎跃州最大的河,也是支流最多的河。如今虎江无船,那么唯一可能有船的只有归德江了。顾小七从虎江边一直赶到归德江,沿途要经过三条小江,果然都无船去飞虎湖,看来只有归德江才有希望,顾小七越发着急,回到路家湾老宅时那种心神不定的感觉又上来了,让他极度厌恶。十几天后,顾小七赶到归德江边,还是无船,他不死心,卖了马,再搭船沿着归德江顺流而下,小船到了落虎镇,跟虎江一样,再无船只往前行。

顾小七陷入了绝境,如今已是四月十二,离开东湖舵已经三个月了,这一路买马飞奔,草料、住店、摆渡花的钱比之前多了几倍不止,如今飞虎湖近在眼前,却无法过去,他身上已经不足十万钱了,再换地方打听显然不可行。顾小七有些绝望,但很快一股蛮劲上来了,恨恨的对自己说,三年前,我也不是坐船到的乌螺村,今天也可以,我抱根木头也要漂过去!

顾小七买了百来个馒头,几十张油纸,每张油纸里包着两个馒头,然后再将油布扎紧了,这样即便他在湖上漂一个月,也不会饿死。他背着馒头出了小镇,沿着江岸往北走,山路崎岖难行,到落虎滩时已经黄昏,只听前面似乎有虎啸龙吟之声。落虎滩上,是一番不可思议的景象,河口方向的湖水竟然倒灌回来,与江水对撞,形成高达十几丈的巨浪,拍打在江岸上,就像一条巨龙在发出恐怖至极的怒吼。顾小七沿着江岸继续往前,爬到最北的一座小山上,放眼望去,月色之下,飞虎湖巨浪滔天,湖水中不但隐隐有龙吟之声,还透着恐怖的威压之势来。这种威压之势,顾小七在归德学院的地牢里,见到宋世伦的时候见识过,但现在的威压势头,比宋世伦的更强更霸道。飞虎湖里真的有水怪!而且是恐怖至极的水怪!翠儿,翠儿会怎么样?

顾小七小心的从山坡往下走,靠近湖面。一头巨大的鱼从水里跳了出来,一股水箭射了过来!顾小七被击倒在山坡上,胸口隐隐作痛,是白目鲛!顾小七忍不住自嘲,我挖了不下万只白目鲛的鱼目,不想今天一个不慎,被他们的兄弟欺负了。顾小七站了起来,白目鲛不见了,顾小七看着这滔天巨浪,打消了抱着木头漂流的计划。他决定沿着湖边往东走,乌螺村在飞虎湖东边,沿着湖的东岸,虽然不知道会走多久,但总有机会找到乌螺村的,找到乌螺村,就有机会去东湖舵,或许翠儿回了乌螺村也不一定呢。

顾小七在山里穿行了一夜,到月亮快要落下时,方才找了个平滑的石头,躺在上面睡觉。睡到黎明时分,突然听到嘈杂的人声,他睁眼一看,几十个有些狼狈的人从山下走了过来,虽然背着大大小小各种包袱,但个个步履轻松、神采飞扬,显然都是修行者。顾小七打量了一些这些不速之客,大多都是武者修为,少数几个是武师。顾小七爬起来,来人显然也没想到这山上有人,都愣了一会,然后也走到石头这里,坐下休息。

一个三十多岁的七段武师走到顾小七的身边,问道:“小兄弟也是被昨晚的风浪赶到这里的?”

顾小七有些疑惑,便顺着他的话说:“正是,昨日我过落虎滩,被风浪打翻了船,不知怎么就跑到了这里。这位大哥怎么称呼?你们也是落水了吗?”

顾小七被白目鲛射了水箭,虽然衣服已干,但水渍明显,而这几十人却并没有被水打湿过的痕迹。那武师看了看顾小七道:“小兄弟似乎不是修行者?能在这样的巨浪下捡回性命,真是万幸啊。”

顾小七点头称是,那武师接着道:“在下姓武,我们这一行都是修行者,在妖兽森林里猎杀妖兽的。昨日飞虎湖突然巨浪滔天,冲毁了我们的营地,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寻找新的营地。小兄弟,这石头平滑巨大,我们能将这里当营地吗?”

顾小七不由得对此人产生了好感,他们一行数十人,都是武者武师,竟然跟他这普通人借地盘,可算是厚道之人。便道:“武大哥何必这样说,这石头又不是我的,自然人人可用。你刚才说妖兽森林,是什么东西?在哪里?”顾小七当然知道妖兽森林,但他现在要打听道路,故而有此一问。

武大哥道:“妖兽森林顾名思义是有妖兽的地方,飞虎湖东边万座大山连成一片,人称虎神山脉,里面妖兽众多,恐怖非常,我们叫它妖兽森林。小兄弟不是修行者,那是万万不能去的,你还是赶紧掉头吧。”

顾小七心想,如果东边全是妖兽森林,那我岂不是走不到乌螺村?他现在无处可去,身上钱也用的差不多了,真是进退两难,便呆呆坐着没动。

武大哥一行放下东西,便开始搭建营地。这些人显然长期在一起,分工配合很是熟练。有的砍树,有的剥树皮,有的锯木板,有的挖坑,有的则整理东西。不一会就在方圆几十丈的石头周围竖起几十根高度不等的木头,中间的高,两端高度依次降低,然后用刀在木头顶上开了一个槽,这就是柱子了。然后将较小的木头也截断,在木头边缘各砍掉一块,中间留了一个楔子。将楔子安进槽里,便成了房梁。然后又在房梁上开了槽,将最小的木头安进槽里,这就是屋架了,最后他们把树皮用木钉钉在屋架上,盖上油布,屋子就搭好了。然后在柱子上面钉了木板,将屋子分割成几十个房间,房间里又钉了一张床,各种东西搬了进去,营地就搭建好了。

顾小七看着他们搭营地,耳朵却将他们的话一句不落听下来。原来这群修行者都是虎跃州东边的红岭郡的同乡,在妖兽森林猎杀妖兽已经三年了。为便于取水,他们的营地就建在湖边,昨天傍晚他们回营地的时候,发现飞虎湖起了大风浪,淹没了营地,因此便把东西搬了出来。

飞虎湖从三月初就没船了,也就是说至少在二月底飞虎湖里便出了乱子,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又出了大风浪,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顾小七想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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