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在追谁?”一改之前的痞气,那个男人突然严肃地开口问道。
“什么?”我对眼前男人的突然转变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呆楞地反问了一句。
“你刚刚一脸惊恐和急迫,似乎在追着什么。你在追谁?”男人缓慢地分析着,又问了一遍问题。
我总算缓过神来,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想伤害我的意思。听了他的问题,我想到刚刚那个我追丢的女人,细看了一眼男人的神情,虽然他现在整个脸都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是我隐约感觉到这个男人认识那个女人,并且似乎对他很重要。或许,我可以从这个人身上探寻到我梦的秘密。
“我在追一个红褐色卷发的女人。”我缓缓地回答着,紧盯着男人的脸。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你认识她?”
“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要急着找她?”男人明显不相信我的回答。
“我……”,我的梦字就在嘴边,又咽了回去,跟他说什么?梦见这个女人死在我面前?太荒谬了,这个时代的人们连梦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我今早还“梦想成真”地得到了一个真实的印记,说出来可能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想到这,我的腹部似乎还刺痛了一下。
“你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那个男人见我说了一个字后,迟迟不说话,催促道。
“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无缘无故要问我这些?”我决定反客为主。
“别想跟我耍花招。”男人猛然扣住我的后脑勺,迫使我抬头,将我的表情一览无遗。“说!你追着艾莉亚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激烈举动骇住,只得辩解道:“我真的不认识她,我只是觉得她很眼熟,就想追过去打个招呼,问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之类的,但她却走的很快,我也是觉得奇怪一时好奇就跟着她。”我还是没有将梦的事情告诉眼前的这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听了我的回答,半晌没有说话,似乎很是失望,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也不再限制我的自由。他一步步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一瞬间似乎有一种悲伤和痛苦混杂的情绪在他体内翻涌,击垮着他的神经,使得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阴郁绝望的气息。他挥了挥手,无力地说道:“你走吧。没事了。”便向巷口走去。
我突然对眼前这个人充满了好奇,我迟疑了片刻还是追上前去,问道:“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很想再问你一下,你既然知道她叫艾莉亚,为什么不去找她?”
“找不到了”,男人的半张侧脸在微弱惨白的灯光下显得特别脆弱,眼眸低垂,隐去了所有的光彩,“她消失了。”
“消失了?!”我对他的回答吃了一惊,“可是刚刚,我明明……你不是也……否则你怎么知道我在追她?”
我甚至有点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精神又点不太正常,但是,我却隐隐地觉得他并没有说谎,也许那个梦对我的影响太大了。
“是的,你看到了她,我也看到了她,但是能看到她的人并不多,或者说是她本身并不稳定,时有时无。”男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讲一个笑话,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自从政府系统开始全面更新后,我的妻子,艾莉亚就消失了,就像程序系统中的一个不稳定的BUG。”
我努力消化着我刚刚听到的一切,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你说你的妻子,消失了?”
“不能说是完全消失吧。”男人抬头望着远方,语气深长地说道:“她会出现,只是并不是这么地稳定,这段时间我被痛苦折磨着,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没有跟艾莉亚生活过,或者可能我之前给自己定制了一个虚拟的妻子,只是时间长了我就认为她是真人。你知道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区别的痛苦么?但是,我翻阅了我所有的档案记录,问了我所有的家人朋友,我只能确信我记忆中的艾莉亚一定是一个在我身边,与我相知相爱相伴的活生生的人,她绝不是AI技术的产物,所以我在找,找一个和我拥有同样感受,记得她的人,我要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我被男人的话触动,转头正好看到他侧脸划下一行晶莹的水渍。应该是深爱吧,我想到李焱北,如果他消失或者自己消失,我们也一定会这样坚定不移地寻找对方,我突然鼓起勇气说道:“其实,我是在梦里见到了艾莉亚。”
男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良久好像才听到我的话语。他愣了片刻,才转身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之所以追她是因为我在梦里见到了艾莉亚。”说完,我就有些后悔,我突然觉得这个夜晚十分的荒谬,我们两个就像两个失了智的疯子傻子,在这个阴暗的巷子里说着文不对题的话语,主题一个比一个离奇。
“梦?”男子果然没有听过这个生僻的词汇,露出不解,但随即他的眼里闪烁出光芒,一种名叫希望的光芒,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臂道:“梦?对不起,我不是很理解这个词汇,但是我希望你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缄默者的指引准没错!他果然没有骗我!”
我没有指望我的疯话能被他相信,但是我显然低估了这个失去爱人的男子对于希望的执着程度。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抓的有些生疼,轻皱了一下眉。男人随即感受到了我的不适,小心翼翼地放开我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弄疼你了吧。”
我没有计较他粗鲁的举动,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怎么描述,也不知道你说的缄默者是谁,但是我觉得艾莉亚让我们相遇一定有什么缘故,我也想听听你的故事。”
“好,这没有问题,对不起,我是不是还没有向你自我介绍?我叫秦莫非,之前是我太过粗鲁,希望你能谅解。请问,小姐,我该怎么称呼你?”
“周盈,你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了。”我友好地答道。
秦莫非点点头,仿佛才意识到周围黑暗潮湿的深巷不大适合深聊,朝我尴尬地笑了笑,道:“今晚这么失礼,不如我请周小姐进去喝一杯吧。”说完,重新走回酒吧后门,率先为我绅士地拉开了门。
我也不客气,今晚跌宕起伏的剧情已经让我身心都累的够呛,这时候,我需要一杯威士忌平复一下心情。
走回舞池旁的吧台,秦莫非触碰桌面,示意我先点,我轻触了一下威士忌的条目,秦莫非随即加了一杯,就算是点完了。吧台内一位身材火辣的AI女郎立刻为他们放冰倒酒,很快两杯威士忌就到了眼前。
秦莫非看着我轻抿了一口酒,自己随即也喝了一口,醇香洌洌,突然看到一只白皙的手掌摊在面前,只见我指了指自己的耳垂,他这才想起,自己今天的浪子行为。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手伸进口袋将耳钉放在我手上。
我略带嫌弃地看了眼手心的耳钉,拿过桌上的纸巾蘸了点酒擦了擦,再带上耳朵。耳钉一面接触到我的皮肤,就自动吸附,随即进入了识别扫描的等待界面,不一会就进入了系统。20个未接通信,其中5个是夏洛特的,剩余的都是李焱北的,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先将定位发给了夏洛特,随后知道李焱北担心,立刻起身向秦莫非示意了一下,就到略安静的角落给丈夫回电。
几乎是秒接,“怎么了?你喝醉了?刚刚怎么一直通讯异常?夏洛特也没办法联系到你,没事吧?”李焱北一向温柔的声线此刻却因为焦急显得有些严厉。
“没事,我刚刚跳舞可能被人碰到耳朵,碰掉了我的耳钉,我刚刚找回来。”我只能撒个小谎。
“我现在在过来的路上,一会儿就到。”李焱北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好,那我先挂了。”我乖巧地回道。
“别再乱跑了。”李焱北不放心地再次关照道。
“嗯。”虽然没有视讯,我仍然不自觉地乖乖点了点头。随即,我们挂断了电话。
回到吧台边,夏洛特已经坐在了我的位置,正上下打量着秦莫非,看我来了,立刻跳下椅子抱怨道:“我的姑奶奶,李焱北刚刚打我电话都快疯了,说给你发简讯,你回了他一个空白信息很反常。我和你尝试通讯也打不通,你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我突然凑近我的耳朵,小声道:“不会是你一时冲动跟这个帅哥……?”
“别胡说!”我看到我凑过来就知道我想说什么,随即便打断道:“我跳舞耳钉掉了,他帮我找到的。”说完,就对秦莫非眨了眨眼。
秦莫非很知趣地配合着朝夏洛特笑了笑,夏洛特也没多想,她被我和李焱北天天撒狗粮的忠贞爱情强势洗脑,应该打死也不会相信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会做些出轨的举动,无非就是开个玩笑,见我这么严肃也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搭讪起秦莫非,“你帮了我朋友这么大一个忙,不如,我们加个通讯吧。改天一定好好谢你。”
秦莫非看眼前的状态,估计今晚我们也无法深聊,他既而看向我,说道:“不如我加一下周小姐的通讯吧。改天我请你吃饭。”
我点了点头,很爽快地就将号码报给他,不一会就收到了他的简讯。
夏洛特惊讶地看着眼前我们两人的互动,对我加陌生男人的举动更是吃惊不小,刚想问我们怎么回事,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休闲服,身型高挑,文质彬彬的男人快步而来。
我闻到一股熟悉的柠檬烟草味,随即就被一只手揽入怀中,李焱北来了,我全身随即都放松下来,依靠在他怀里,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此时因为他的到来,我才能安心地放下紧张的神经,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李焱北和夏洛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并没有注意到秦莫非,大家寒暄了几句,我们夫妻俩就走出酒吧,坐上了自家的飞行器。
“今天晚上,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我像猫一样舒服地蜷缩在座位上,靠在李焱北的肩头,闭上双眼,小声地说道。
李焱北看了眼我疲惫的神色,也不忍心再责怪,轻抚了下我的脸颊,转头望向窗外,这个夜似乎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