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浓重的雾气白茫茫一片,使万物都朦胧了。
悄然间凝结成的小水珠,将花草树木全都抹上一层白霜。有时晶莹的露珠从叶尖滑落,在半空留下一道清晰的轨迹,却不留声响。
金逸然迎着湿润的空气走出了小木屋,循着小路,片刻后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山谷。这里是安武的秘密灵园,放眼皆是各种灵植。近处是伏地的藤蔓类灵植,稍远处是丛生的灵草,再过去是矮小的灵树,最远处的山坡上是高大的灵木。一条白色溪流从山间翻涌而下,在山脚处冲击形成一个倒映天空之蓝的水潭,于此再缓缓淌出一条小河,穿过山谷中央,滋润着这片园地。可惜这一切都氤氲在雾气中,所以金逸然不能尽望。昨晚安武师兄让他清晨到后山来一趟,不知有何事。这不,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谷深处蠕动着,想必就是他了。待走近时,原本一排排的矮小灵树不见了,只剩一片普普通通的草地。
“师弟,快来!”安武语气中带着得意以及急切。
金逸然被硬拉着坐在了湿漉漉的草地上,眼前有一小块裸露的黑土地,其周遭围着一圈枯竹枝做的栅栏,散落着几颗棱角分明的灵晶。
“安武师兄,这是?”
“嘿嘿!等下让你开开眼界。”安武略显激动地摩擦着手掌,“这里埋着我历经劫难,差点儿身死道消才弄来的一颗灵种。”
“那一定是很珍贵的灵种了,但是越珍贵的灵种越难生长起来。”
“所以我用多年的积攒换了一个小阴阳聚灵阵。阴阳二气交汇之时,聚灵阵自动激发,夺天地造化哺育灵种。”
“那这颗灵种还要多久才能发芽生根呢?”
“大概十年吧……”
话音刚落,和煦的阳光洒落。抬头,山谷中濛濛的水汽渲染着一层金黄的光晕,隐约可见淡如薄纱的云以及广阔蔚蓝的天。
噗呲——
灵晶泛起刺目的亮光,繁复的纹路在裸露的黑土上蔓延,最终形成一个灵阵,牵引着丝丝缕缕的造化之气。一颗朴实无光的种子悬空而起,滴溜溜旋转个不停。这时,莫名的气机使金逸然浑身一颤,小腹处发热,仿佛有两条偌大的鱼在那里激烈地碰撞缠斗。不过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霎便消失了,宛若错觉。再看,那聚灵阵已然不见,灵种也掉入松软的黑土中。
“这是什么灵种!”金逸然不由得站起身来,惊讶无比。
安武一字一顿道:“融灵草!”
不可能!《荒古经》曾有记载,融灵草生于阴阳交泰之处,唯有吸纳阴阳交汇时逸散的造化之气才能生长,因此不仅难寻,而且难育。在物华天宝的荒古时代,融灵草都是奇珍。荒古后人族于微末中崛起傲立苍茫大陆至今,这种逆天的灵草从来都是捕风捉影的谣语,或是引发血雨腥风的阴谋之说。
金逸然吞了一口水,一时间难以将这消息消化。
修行界常识:二不可为一,两种不同属性的灵力不可能融合为一种新的灵力。下一代的血脉可能在继承父母两人灵力属性的基础上,衍生出新属性灵力,但是假如一个人拥有水木属性灵力,那么他绝对不可能将水土灵力结合从而产生第三种灵力。而融灵草的逆天之处就在于可以让两种灵力随时融合。水土灵力者炼化了融灵草将会获得木系灵力,而且他的水土灵力属性并不会消失。最重要的是木系灵力的品质将突破原有灵力的桎梏,被生生拔高一截。但炼化者必须具备两种及以上的灵力属性,否则融灵草将没有任何效果。此外,融灵的成功率也不是百分百,而是与融合的属性有关,如水火几乎不可能融合为新的灵力。
回忆起关于融灵草的种种,金逸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仍然感到难以置信。这一小块黑土里埋着的种子足以引起一场大战。
“安武师兄,融灵草如此珍贵,你不怕被偷抢吗?”
“你刚来不了解,神游山上禁止任何的争夺。”安武笑意盈盈,“大长老手段通天无所不知,谁也不敢动手。只是当初在自由区,为了这灵种,我也是差点儿就没命了!”
神游山的众多弟子甚少待在山上,而是在广阔的修行之地进行各种冒险和战斗。修行地中最混乱的就是自由区了。那里没有任何明面的规矩约束,一切行动都是自由的,一切行为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因而也是极端危险的。然而大批的弟子还是前赴后继地进入自由区。原因很多,有的纯粹是好奇心发作,有的是为了磨练自身,有的是为了扬名立万,有的是为了深藏其中的数不尽的天地奇珍……安武正是最后一种人。
他准备充分,悄悄混入了自由区,其目的毫无疑问是搜集各种珍贵的灵植。在自由区行走的几个月里,他一直注意隐藏自身的踪迹,走最偏僻的路,住最隐蔽的山洞。因为某种宝物引发大规模的乱斗是常有的事,但是他从不参与。他希望凭借自己的慧眼以及毕生所学,去发现别人所察觉不了的宝贵灵植。对的,他只对灵植感兴趣。在深入自由区的第三个月,安武发现了一处险地——熔岩山脉。滚滚浓烟从火山口喷涌到高空,而后坠于大地。地表乌黑,在这空旷的乌黑之上翻滚着炽红的岩浆之河。扑面而来的灼热空气熏得木系灵力的安武唇干舌燥。他并没有先入为主,认为此处必定一无所获,因为绝险的地方往往孕育着宝物。但也不应贸然深入,谨慎是自由区生存的法宝之一。
熔岩山脉寸草不生,外围却是绿意葱茏,林木参天。安武退回到外围地带,舒爽畅快地呼吸着。他探查周遭确认无人后,盘腿而坐。泛着绿芒的左掌轻轻拍了拍地土后,硕大的根茎破土而出,裹住他的双腿,向上生长的同时冒出繁茂的枝叶,到最后成为一株直刺长空的灵树。灵树之冠坐着凝目远眺的安武,他此刻在观察整个山脉的走势,试图获得一些意外的信息。辗转几番,安武终于在地势相对缓和的熔岩之原有所发现。熔岩之原有一侧岩浆之河多而长,另一侧的则少而短。经过勘探,两侧的地表温度居然相差甚大。很自然,一般人都会想到另一侧的地底深处可能埋着寒冰泉之类的存在。安武自然也想到了,但是他哪有能力一路挖开坚硬的岩石呢?于是他细细思量之后,决定沿着不同地温的两侧的中间分割线前行。从储物灵器里倒腾出来的手镯,撑开一个淡蓝的光罩,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灼热,使得安武能够专心赶路。由于分割线被翻涌的炽热岩浆截断,安武有时不得不绕远路,导致手镯的灵气被浪费了许多。于是他加快了速度,步伐生风,以自身的消耗争取时间。
在疲惫袭来之时,安武竟然没有注意脚下,蹚过一个水洼,溅起浪花。
咦?
手指浅浅地点了点洼地的水,丝丝凉意如电流般使安武瑟缩了一下。光罩只是隔绝了灼热的空气,并无降温之效。他开始在周围查探。就在十米开外,一个更大的水洼出现了。奇异的是,水洼的中间还有几株干枯发黑的灵草,已无任何生命气息。安武从草茎上摘下唯一的一颗小圆球,放在手心,疑惑地打量着……这是什么?
“那是融灵草的果实,里面藏的就是这颗种子。”安武咧开嘴笑。
“融灵草非常人所能得,师兄真是大智慧,大机缘之人。”
金逸然说的是好话,可到了安武耳里,却很不是滋味。
“唉呀!师弟你实在折煞我了。”安武怅然低下了头颅,“其实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啊?”
“融灵草的种子早就被你口中的大机缘之人拿走了,但这大智慧之人又特地留下一颗,是希望这灵种有朝一日再度涅槃生长。是所谓留一线造化于后人!”
“那师兄不就是后来人吗?”
“不一样的。他日融灵草结果,我必定还一颗灵种于熔岩山脉!”
安武捏着拳,目光停留久久地停在黑土上面。
皮肤下的血液如被一团熊熊烈火炙烤,快速奔涌着。尚未踏上修行路的金逸然被触动了,沉思之际,不觉阳光倾落。此时迷雾尽散,山谷小河波光粼粼。
“对了,师弟你的修行怎么样了?”
“还在等大长老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