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们还有另一个秘密任务。
就是要在女金大的排练室,上演一场大闹义学。
却说她四人比别的都出风头,虽说是评委,却各穿一身年轻公子穿的青衿夹服,头戴逍遥巾帽,谈笑风生地走在校园内,口中吟着什么:
明月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引得那些女学生们前来围观,好不热闹。
单有两个热情的姐妹花,看出她们是女子所扮,竟大胆地走过来,挽起山岚和芸轩的手,大模大样的去了海选教室。
选拔现场是秋真设计的,完全不是台上台下的关系,而是像一所私塾,老编剧和导演都是私塾先生的打扮,眯着眼睛打量着她们。
来的这双胞胎姐妹,是大二的女生,自然成了第一对面试者,在化妆间捯饬了会子,报上来的艺名,一名湘兰四娘,一名如是我闻,而布置来的道具里,竟然有一盆幽兰和一幅《墨兰图》,细细体会,教室里真是暗香浮动。
秋真道:“她以为这是幽兰馆呢,难不成她柳如是要来串门?”
如是我闻原创了一首古琴曲,起名为《梦江南调》,二人走将上来,一位抚琴,另一位曼舞吟唱柳如是的那首《怀人》诗。
人去也,人去凤城西。细雨湿将红袖意,新芜深与翠眉低。蝴蝶最迷离。
人去也,人去小池台。道是情多还不是,若为恨少却教猜。一望损莓苔。
人去也,人去绿窗纱。赢得病愁输燕子,禁怜模样隔天涯。好处暗相遮。
人去也,人去碧梧阴。未信赚人肠断曲,却疑误我字同心。幽怨不须寻。
人去也,人去小棠梨。强起落花还瑟瑟,别时红泪有些些。门外柳相依。
秋真听着,仿佛是模仿了《阳春白雪》的曲调,悄笑道:“难为她,绿窗纱、蓼花汀,倒有些《石头记》里的影儿。”
秦明道:“醒时恼见小红楼,朦胧更怕青青岸。我倒觉得柳如是的诗句里,有些含义在里面呢,《红楼梦》里有她的影子,也说不定。”
那边的老先生,也窃窃私语起来,听她二位唱完,其中一个道:“蘼芜新叶报芬芳,幽兰吐秀暗含黛。这二位才艺了得,可叹其才,还稍有些钗黛的林下之风,倒可以去试试镜。”
下面又上来几位,表演各式才艺,唱歌、跳舞、小品文、诗朗诵,不一而足。
半天下来,留下来竟有十几个,收获颇丰,登记在册后,老评委便回去了。
山岚见他们走了,立刻兴奋起来,忙问芸轩,做小品需要挑选几个人。
芸轩道:“看你猴急的样子,问秋真哪,得看她备了几个人的服装?”
秋真道:“怎么问我?我可是照你的名单预备的,你自己来看。”
说着,递给山岚一张单子。
山岚看了一眼,跟学生们笑道:“咱们这是第二关,跟我们做个小品。我念到名字的谁想来,主动举手,去秋老师那里化妆,到我这里报到。”
遂又念道:“贾兰。”
“谁?什么小品?说明白些,贾兰是谁?男的女的?”学生们叽叽喳喳着问。
芸轩笑道:“你们看过《红楼梦》吗?里面有一场宝玉、秦钟上学的戏。到了学堂,因争风吃醋,几个人打起来了,就是这场打戏,共十三人参加,为节省时间,咱们边化妆边讲角色,怎么样?”
“那都是些小爷们,像你们一样,女扮男装吗?”
秋真道:“是些爷们,可也是些花朵一样美丽的爷们,我看你们当中,比得上这些个爷们俊的,没几个吧。先扮上,我瞧了扮相再说。”
山岚说,香怜、玉爱,也只有姐妹花来演了。
之后,点人对数:“贾瑞,贾蔷,宝玉,秦钟,这四个人我们来。贾兰,贾菌,茗烟,墨雨,扫花,锄药,李贵,金荣,还有一个暗助金荣的人,你们九个过来,听台词。”
那位暗助金荣的无名氏,凑过来问:“老师,您说的这场打戏,我连个镜头都没有,也没个名字,我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啊。”
山岚道:“错了,等我说完戏你就明白,于无声处更有情,在我看来,你的作用才最大呢。”无名氏点头笑着走开了。
芸轩道:“大家入坐,先找一下各自的位置,我和秦钟,香怜、玉爱,咱们四个坐对角。就这样,每日一入学中,四处各坐,八目勾留,或设言托意,或咏桑寓柳,遥以心照。咱们先来一段,找找感觉。”于是,四个人坐下来,真就眉目传情的说些什么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之类的话。
众人七手八脚的开始换服装。
无名氏道:“咱这哪是来上学呀,个个都是龙阳君。”
有人问:“啥是龙阳君?”
无名氏大笑:“连这个都不知道,皇帝的宠臣,后被封了君的人,就是龙阳君。”
那人道:“我可知道了,薛蟠来上学,就为这个。”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秋真骂道:“别净往歪处想,懂什么呀你们。龙阳君,可是辅佐魏安王的绝世奇才。都是你们这些无知多事的,好赖话不分,好赖人不懂,满脑子除了风月,就不想点正经的。”
芸轩严肃道:“各位听好了,我先说这学堂里的潜规。这里就是贾家义学,来这里的人,大多是贾府的子弟,但也有些亲戚,比如秦钟,是靠了宝玉的关系,薛蟠是靠了王夫人的关系。但薛蟠来学堂的目的不是学习,而是为了笼络人才,其中香玉二人,就已经被他哄上了。”
香玉二人道:“就薛蟠那个呆霸王,来人家学堂借读,还这么张狂,倒是秦钟和宝玉,在自家学堂里,咋还偷偷摸摸的。”
秋真道:“连这都看出来了?他们是来挖薛蟠墙角的,当然要瞒着人。”
香玉笑道:“闹学堂真是为了抢人才呀?那我得见识见识。可既然是抢人才,宝玉为什么不能公开?”
秋真道:“实话告诉你们,这些贾家爷们做事,已经不能来明面上了,我们称之为抽屉人,只能在暗中行事的,你可知道宝玉此次来学堂,主要是抢谁吗?”
香玉道:“当然知道,还不是为我们来的。”
秋真道:“真聪明!好!大家装扮完,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看好各自面前的道具。贾兰、贾菌面前是砖砚、书匣子、磁砚水壶;无名氏面前是瓦砚;宝玉、秦钟面前除了书、笔和纸,还有茶杯;旁边是毛竹大板、门闩;扫红、锄药手中都是马鞭子。事情的原委是秦钟勾引香怜,被金荣发现,金荣因此羞辱二人。”
无名氏笑道:“这些都知道,不用费事,可我还是搞不懂,怎么是抢人才的。论理,宝玉可是贾府的眼珠子,要什么没有,在自家学堂里,需要偷薛蟠的人吗?”
秦明调侃道:“我也纳闷呢,在自家学堂里,秦钟被欺负了,就贾蔷的身份,那也了得呀,怎么就不敢站出来制止,还用得着去挑唆茗烟和人家动手,还找个理由逃走了,这么怕事?贾家爷们都怎么了这是?”
芸轩道:“我也奇怪贾蔷的动机。”
秋真道:“就你俩事儿多是吧?听好了,就从茗烟进来开始。”
秦明【贾蔷】遂跺一跺靴子,故意整整衣服,看看日影儿说:“是时候了。”遂先向贾瑞说有事,要早走一步。
很明显,看上去没他什么事,但这场战争却是他主动挑起来的。
芸轩心中暗想:要找到真相,必须得先找到这个人。
茗烟先就一把揪住金荣,问道:“姓金的,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好坏与你什么想干?横竖没张罗你爹去罢了!你是好小子,出来动一动你茗大爷!”
秋真拍手大笑:“明大爷!姓金的和明大爷干仗,原来这场仗是‘明金之战’哪。”听了这句话,满屋的子弟都怔怔地望着她,以为是台词,都摸不着头脑。
秋真【贾瑞】又忙吆喝:“茗烟不得撒野!”
秦明【贾蔷】指着秋真提示:“都看清了吗,贾瑞明显偏向金荣,如果真是明金之战,这个贾家人怎么向着金人,难道贾瑞是个吃里扒外的?”听她也加了台词,众人更是蒙蒙的。
芸轩示意大家继续。
金荣气黄了脸:“反了!奴才小子都敢如此,我和你主子说。”便夺手要去抓打宝玉和秦钟。
尚未去时,听得脑后‘飕’的一声,早见一方砚瓦飞来,并不知系何人打来的,幸未打着,却又打了旁人的座上。这座上的人乃是贾兰、贾菌。
贾菌在座上冷眼旁观,发现金荣的朋友无名氏暗助金荣,飞砚来打茗烟。
这个无名氏,出手好狠哪!瓦砚要是打在茗烟头上,那得要命啊!好在没打着茗烟,偏落在他座上,正打在面前,将一个磁砚水壶打了个粉碎,溅了一书黑水。
贾菌年纪虽小,他如何依得,便骂:“好囚攮的们,这不都动了手了么!”
一面骂着,抓起砚砖来,要打回去。
贾兰是个省事的,也是怕事的,他忙按住了砚台。
极口劝道:“好兄弟,不与咱们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