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苏烈一直唠叨着,问程咬金为什么不救狄仁杰,以程咬金的权力是有权释放狄仁杰的,更何况他是为民除害,百姓都看在眼里。
苏烈就一直说,他没有停过,他从来没有为谁这么求情过,他那江湖性子一直没变。
狂铁没有说话,程咬金也没有说话,只有苏烈一直囔囔着。
苏烈笑了,他的笑比哭更悲惨,他很想说下去,但没有人倾听自己,人生最悲哀的莫过于有苦衷无人倾听,他连一个字都无法再说。
见苏烈沉默不语,程咬金倒觉得有些不习惯,笑道:“是不是生气了?”
狂铁调侃道:“这么容易生气,这不像一个御前侍卫的作风,还不如我这个江湖人,你说你这当官的有什么意思?”
狂铁带有一些傲慢,他本来看不起官场上的人,即使苏烈出身江湖,要不是这一点,他不会与苏烈为伍,程咬金却又不一样。
笑声里带着许多讽刺,像一阵阵寒风,寒了他这份热心。
一路走来,两人一向不和,彼此都看不惯对方,幸好有程咬金在中间做化解人。
苏烈不语。
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赤红,他的双眸已经充满了血色,手紧紧握住刀柄,那一根根青筋凸起,他内心的怒火不知有几万丈。
狂铁没有发现他的怒火,依然挑衅道:“苏大人,您在皇宫待惯了,可不要和我这个江湖人计较呀。”
苏烈还是不语。
狂铁又道:“这御前侍卫要求的武力多少?哪天我也去当个御前侍卫,随便做你的顶头上司。”
这御前侍卫在他看来是随便能当的,而且还是随便都能做苏烈的顶头上司,这无疑一种挑战。
走在中间的程咬金始终没有说半句话,他一路走来为调解二人的关系已经感到很累,他此时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了。
狂铁依然在笑。
苏烈的脸色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他就像快要爆发的火山,他能忍这么久,全都是给程咬金面子。
火山即将爆发。
刀已出鞘。
程咬金瞬间闪开,避免这场恶斗。
在闪开的那瞬间,程咬金说了一句话:“打架可以拉近感情,让你们好好亲热亲热。”
千斤重的铁锤离开狂铁的肩膀,铁锤落在地上,入土三尺。
地上有裂开痕迹,地上的碎石直飞冲天,一股力量向四周扩散。
这股如波浪式的力量横扫四周,苏烈被这股力量震飞几丈。
程咬金在玩他的斧头,这股力量由于过猛,他稍微后退一步,手里玩的那把斧头差点落下。
程咬金不禁赞道:“好功力,这一招是什么?”
狂铁道:“这招叫强袭风暴,要使出这招必须得有千斤之力,而这风暴却有万斤之力,然兄长却林立不倒,可见功力远在狂铁之上。”
程咬金微微一笑。
苏烈摆好姿势,收腹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狮吼功!
灰尘满天飞,树叶纷纷下落,发出沙沙的声音。
巨大的石头为之震碎,碎石向狂铁飞来。
碎石在狂铁面前纷纷下落,他丝毫无伤。
威力无比的狮吼功在吼着。
狂铁一动不动。
瞬间,狂铁突进,千斤铁锤向苏烈打来,如夜晚空中的流星。
就在这一瞬间,苏烈用力全部功力发出最后一吼。
千斤铁锤一击,可令巨石破碎,更何况是肉体。
斧头已飞出,击中了狂铁的千斤铁锤。
“打架归打架,拉近感情就行了,点到为止吧。”程咬金说道。
狂铁收了那千斤铁锤。
苏烈收腹。
天地间,瞬间变得格外安静。
尘土下落,落叶归根。
胜负未分!
苏烈心里十分不服,程咬金的那一斧像是在救他,他很自信能接狂铁千斤铁锤。
“为什么不让我们分出胜负?”苏烈问道。
程咬金知道狂铁那一锤下去,苏烈未必能接得住,弄不好会身负重伤,但他知道苏烈素来不服输,笑道:“你狮吼功的最后一击威力无比,狂铁的千斤铁锤从天而降也是天下无敌,高手之间的对决点到为止就可以了,何必弄得个两败俱伤呢?”
狂铁不服,怒道:“要是没有那一斧,他早就……”
狂铁还没说完就被程咬金捂住了嘴巴,说道:“没有那一斧,你们两个早就两败俱伤了。”他又向狂铁使了个眼神,狂铁立刻领会,也不再说什么了。
其实,输赢并不是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打了过后,两人依然是朋友。
程咬金问二人道:“你们两个打了个平手,还有那个不服的?”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狂铁道:“久闻狮吼功威力无穷,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狂铁佩服。”
这可能不是他的心里话,狮吼功的威力还是值得赞扬。
狂铁又道:“你的狮吼功已经很不错了,只是还不够火候,如若多加练习,定能横扫千军。”
程咬金也点了点头。
这倒是狂铁的心里话,苏烈的狮吼功的确不够火候。
看到狂铁如此真诚,苏烈之前的怒火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
苏烈道:“其实,你的武力很强,我不一定是你的对手,我也知道刚才那一锤我未必能接,多谢狂铁兄弟手下留情。”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他是从来不服输的人,这次他服输了,是第一次服输。
程咬金大笑:“打架可以拉近感情,我说的没错吧?你们一路吵到现在,打一架不就解决了?”
打架可以拉近感情,让我们来亲热亲热。
这是程咬金的口头禅。
两天后。
监狱里……
夜已深,狄仁杰未入睡。
李元芳和扁鹊都睡得很香。
想着自己明天就要被砍头了,他似乎有些不舍,心中的忧愁不禁涌起,他胸口有一丝丝的酸痛。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那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也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只是还没来得急做。
脑海里出现了父母的样子,还出现一个人的样子。
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少女浮现在他脑海里,她的笑容带有一些稚气,那洁白的脸,像是地窖里马铃薯的嫩芽,长长的睫毛掩饰了美丽的眼睛,雪白色的皮肤光滑如丝,就像是白玉雕刻出来的玉美人。
想到了她,狄仁杰心里三千烦恼都消散了。
夜很长,长到没有尽头。
一只蚊子嗡嗡的叮着李元芳的耳朵,正在梦里欢乐的他醒来了。
醒来的他像是睡了几个世纪,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睡觉还能醒过来,他伸了个懒腰,看到狄仁杰忧伤,说道:“狄大人,你怎么了?”
狄仁杰“嘘”了一声,他怕打扰到扁鹊,这是最后一觉,就让他睡个饱觉。
狄仁杰将元芳拉到角落去,轻声道:“我们小声聊吧。”
元芳点了点头。说道:“狄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
狄仁杰笑了笑,摸了摸元芳头道:“你叫我哥哥吧,这两年来我一直视你如亲弟弟,我真想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我好多次想说,但是始终没有说出口,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
李元芳突然落泪了,他虽然年纪不大,可狄仁杰从没见过他哭,他像是没有眼泪的铜铁人,今天他也落泪了,世间万物皆有情,他也不例外。
狄仁杰用食指替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道:“在该哭的年纪里就放声大哭吧。”
九岁正是哭的年龄,这时候哭的理由很多,有为博得大人怜悯而哭的,也有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哭,总之,这个年龄哭的理由很多,而李元芳却在该哭的年纪强忍住了眼泪。
李元芳抱住了狄仁杰,这次他有了天真的哭声,哭声越来越大,边哭边说:“我有哥哥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黄泉路上有哥哥相伴,元芳再也不孤独了。”
他从小无父无母,“孤独”已在他心中印烙,这是永远摆不脱的影子。
他从来没有像此时这么快乐,似乎忘记了死亡,死亡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场别离,一种归宿,他并不感到恐惧。
哭声将扁鹊吵醒,醒来的他却在装睡,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尽情地哭吧!”狄仁杰重复着这句话。
一会儿,李元芳入睡了。
狄仁杰在担心一件事。
他希望这件事不要发生,让他安静地离开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