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穆晨素来不喜欢有人在他身边抓耳挠腮,欲言又止的。
舞守像得了释放一般,先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问:“主上,那个穆亦宣不是你庶兄吗?您这样,岂不是把祸水往圣雪城引。属下实在看不明白。而且要是她把穆亦宣杀了,还真要把目前只有您才知道的情报告诉她吗?”
“卿妘,不是穆亦宣的对手。我这个计策,一是卿妘嗜杀,又偏执,她要是没有被杀的对象,邪性一时上来就会滥杀无辜。我帮她找到一个方法,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而圣雪城确实也需要一个对手,否则必定内乱。”
圣雪城除了穆亦宣之外,还有穆亦舒。这是个最不起眼的庶子。但有的时候,偏偏又让人畏惧。
他素来喜欢把自己关在幽暗的房间里,皮肤因为长时间不见光而变得灰白。加上他自己文弱的气质,总是给人纸一样的感觉。
“庶子没有继承权。只有穆奕辰和穆奕星才能被称为少城主或者少主。我们跟主子不搭边,充其量也只是称作公子。哼哼,穆亦宣他凭什么,他和我们是一样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已经没法呆在盛雪城了。这城主之位嘛……”
风静静地从撩动这衣摆,穆亦舒动也不动:“只是,穆奕星真的死了吗?”
身后跟着一个白衣先生,他微微一笑,近前:“您觉得呢?”
“城主府的兵士可是跟厉害的,若是我们这些公子修行不佳也会被抓住。可你我都知道。那些私兵,只是一群臭鱼烂虾,无法与我们府兵相比。”
“……”
“我要先登城主之位,拿到穆亦宣手中的镇城神器,暗中除掉穆奕星。不下十年,我就不是庶子了。”
那先生在他身后冷冰冰地笑。
这人,曾经在穆亦秋做城主的时候,跟在他舅舅身边出谋划策。
在申谦要处死穆晨时,提醒他拉穆亦宣下水。现在申谦死了,自然要回到穆亦舒身边辅佐他。
而穆晨,他现在基本已经确定地狱锁的所在。
因为当年地狱锁藏在圣雪城,父亲将它的各种关窍都告诉了他。
只是六岁那年,圣雪城为了防止有变,交托给伯家保管。
这事儿估计没几个知道的。大家都还以为地狱锁在卿妘手上。
要驯服地狱锁,要收三个隶魂镇在三孔勾玉之上。
这隶魂,要剥离主体的、无意识且含有罪恶的。
“主上,那卿妘身边的男人,实在是个高手。”
穆晨眉目微微一动:“落融。他有一套高深的阵法,远比你见识的要强的多。要是卿妘身边没有他,坐不到女君的位置。”
“与主上相比如何?”听穆晨对他的评价这么高,舞守心里起了嘀咕。
穆晨没有看她,只是冷冷一笑:“他无法与我相比。”
月渐渐从一团暗红色的云中浮了出来。
他微微眯着眼睛,伸手往平常视野难见的右边指去:“那是哪里?”
舞守回禀:“那是帝桀十二宫之祭坛。”
“好血腥,好凶煞。”穆晨背着手,双脚微微一阵跃出去,踏虚步向祭坛而去。
舞守跟随在后面,跟在穆晨身后停下。铺面而来的血腥味和腥臭味太过刺鼻,使她不得不遮住鼻子。
穆晨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正要迈过去检测,却被舞守拦了下来:“主上,这种地方太污秽不堪了。待我们收拾完了,再请主上检阅。”
“祭坛当然污秽,但血却是新鲜的,人也刚死不久。我刚下令不让祭祀,是谁做的?”
舞守默不作声,只是垂着头。
穆晨从未感觉到地压抑。
他以为帝桀十二宫会听命他,改掉陋习。没想到竟然如此冥顽不化,怙恶不悛。
明月坛上,开坛议事。
因为帝桀十二宫开明月坛,代表宫中发生巨大变故。平时只许各宫首领在首宫殿议事即可。
所以人心十分慌乱。
舞守巧巧拉过仙守来,低声询问:“是杀宫的谁?”
她一猜就知道是杀宫之人做的。
“涅杀。”
“要是你们拱了火,去给我滚去杀宫。我们守宫不收蠢货。”
仙守还未说话,海守便往前递了一步,小声嘟囔:“老大,我们知道错了。”
“你们还?真……”舞守咬银牙,恨不得此时就动手将二人教训一顿。
奈何穆晨已经等位,她也不敢做声,只能暗自道:“你俩给我等着。”
穆晨问,是谁在祭坛杀人。
这下,骚乱的众人又静了下来。
仿佛潮水猛然间退却,所有的吵闹化为寂静。
“哼,是谁违背我的命令,开祭坛祭祀?”
列次整齐的队伍中,涅杀抖了抖自己的黑袍子,跪倒在正前方。
穆晨忍着怒火冷笑:“果然是你。”
说着,又对其他人道:“若有人不遵守我的命令,就不配做我的下属。涅杀,你可服气。”
涅杀摇头:“确实,我违抗了命令。可凡事都是有定例的,您不尊重定例在先,怎么还能怪我呢。”
“在我面前可没有什么定例。但你们的定例就是听命与我,若不能服从命令,你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什……什么意思?”涅杀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穆晨。
“是我说的不够直白。”穆晨缓缓起身,向他这里略走了两步,仿佛希望他听得更清晰:“我要处死你!”
此话一出,本来平静的人们突然间喧哗起来。即便穆晨怒目而视,他们之间的怨声载道也只是变得更加小声而已。
甚至连舞守,脸色也不好看。她跪倒在前方,好言哀告:“虽然涅杀有错在先,求主上饶他一条狗命,好让他将功补过。”
“有错在先的,是主上。”涅杀仍然气恼地叫嚣:“要杀你就杀吧,我没做错。”
舞守眉头忽地一蹙,她狠狠地瞪了涅杀一眼:“我们十二宫环环相连,缺一不可。涅杀若死去,我们必然会陷入危境。请主上饶他性命,就当是为了帝桀十二宫吧!”
涅杀此时不再说话了。
穆晨顿了很久,当所有人都认为有望时。他突然开腔:“你们能够有限的生命,拥有那么高的修为。其实只是借助曦魂扇附身在有宫印的身体上吧?所以在处死他之前,先找人给他替魂。新的魂灵会成为新的涅杀,你们新伙伴又存在了。”
“而涅杀你呢?得不到曦魂的解放,只能无穷无尽地陷入之前的轮回。”
恐惧突然从头顶炸开,涅杀浑身都麻了,他立刻眼含泪水哀求:“属下知道错了,请主上饶了我吧!我不想走之前的路,求您给我一个解脱。”
“啊,主上。那些被祭的人都是外人。而涅杀乃是三杀宫之首。帝桀十二宫向来不会因为外人处罚同伴。况且他和我们并肩作战多年,我们实在不忍看他被处极刑。求主上给他一次机会,我们愿意和他一同受罚!”
舞守说完,其他人纷纷跪了下来,哀求穆晨。
穆晨只好说:“那我可要给他好大的面子。”
“你去卢城,帮我救一个人。他是我很重要的人,切忌不能伤了他。”
涅杀抬起头:“这……可我杀宫只杀人,不会救人啊!”
舞守在他旁边跪着,已经够战战兢兢了。谁料主上刚松口,这蠢货又来这么一下。
“那就算了……”穆晨悠悠地叹气:“我本来是想给你一次机会的。”
“且慢,我去去救人!”
穆晨嘱托了一句:“你可要认真完成任务。舞守相随以防不测。”
涅杀正准备离开,穆晨有从后面喝住他。
“只怕你难以控制自己的杀戮本性。”穆晨手轻轻一抖,曦魂扇抖落在手心中:“以曦魂命之……”
曦魂扇强大的魂力,咻地一抛,狠狠地撞击到涅杀的身体上。
涅杀浑身一震,只觉一股暗涌的力量遍布周身,扣头离开。
一路上,满是怨言。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曦魂乱选主人,还要带着咱们。怎么着都是受人家的气!”
舞守一愣,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不屑:“你能知道什么呀?”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看你枉为守宫头领,还没有仙守海守明事理。我可不是不服首宫,只是首宫领着大家瞎搞,劝谏不了,只能下手指正了。”涅杀叹口气:“不过我也真没想到他做得这么绝。”
“记吃不记打,你属狗的?忘了刚刚怎么跪在脚底下,哭着告饶的了?”舞守身上往旁边一抓,阴沉的眸子突然逼近涅杀:“你最好别再唧唧歪歪,否则我就把你这话一句一句回禀给主上知道。他哪怕把你下油锅炸,我也管不着。”
“你看……”涅杀赶紧赔罪:“我也是把你当成自己人,才抱怨了几句。你怎么还生气了。”
“我跟你可不是自己人。”
“……好,好。”
日夜兼程,赶到卢城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说来也是奇特,穆晨只说去救一个人。
他身在远方,是如何知道卢城有一个少年要遭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