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上的岩壁嶙峋陡峭,白弦即便变回了狐狸也是不好攀爬,费了不少功夫才总算到了树上。
正准备要摘,却忽然听到头顶有人说话。
“和尚,你确定是这里么?”
这声音白弦听得熟悉,若是不差,应该就是前些日子跟红颜打过一架的长刀男子。
白弦心头微微一怔,那长刀男子若是在此,该不会那恐怖的道人也来了吧?
自那日溪边一战后,天宁子便开始传授叶逐土息真气的修行方法。
磨刀不误砍柴工,天宁子不仅没有催促叶逐继续赶路,反倒是把他二人留在了此处,准备先提升一下他二人的实力。没想到叶逐进展神速,方是几日过去,便已勉强算是入门。
这几日他三人一直住在一处洞府之中。那洞府是天宁子发现的,洞中很宽敞,有大石凿制的桌椅,而且洞外还种了许多胡萝卜。
起先天宁子有些顾虑,只在洞府附近搭了个草棚住了两天。但整整两天过去,也不见有人归来,他三人就大大方方住了进去。
在这几日,天宁子除了悉心教导叶逐如何凝聚土息真力之外,偶尔也会点拨几句行圃。
而行圃在初时是有些不服的,毕竟天宁子自己也说了,木息真力他自己也是刚学没多久。但几日过后,行圃就对天宁子佩服的不行了。真不愧是五行兼修之人,即便他天宁子只是初习,但在技法和见识上,都已远超行圃。
叶逐这几日在洞中练的兴起,本是不愿出来的,今日会来这山崖,都是被行圃硬拉来的。
昨日行圃在这山中闲晃,到了这山崖附近,见夕色甚美,便来到崖边看景。而后便是发现了崖下的山苹果,那果子通红,行圃便有些嘴馋,但奈何他够了半天也够不着。
以他的本事,从山崖上跳下去倒是能轻松抓住树干,不用担心会掉下去,但再想上来可就难了。
叶逐土息之力初成,行圃今日便拽着叶逐同来,也不用他做别的,只要一会儿用藤条把他拽上来就行了。而在来的路上,他连藤条都准备好了。
此时崖下的白弦听了动静,心中有些慌乱,但身在崖壁,想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往嶙峋石壁后面一藏。好在化狐后她的身体小了许多,挤在这夹缝之中,一时倒也不用担心会被崖顶的两人看见。
白弦心想自己这会儿就是太白了点,自己要是只黑狐就更好藏了...
崖顶的行圃把藤条绑在了腰上,另一头塞到叶逐手里,准备跳崖摘果子。
此地虽是山崖峭壁,但初具土息之力的叶逐,只要站在大地上就能借力,借多借少的问题罢了。一会儿他只要足下生根,手上的藤条不松,和尚都能自己顺着藤条爬上来。若不是这山崖顶上太过平坦,和尚找不到地方系藤,叶逐连来都不用来。
这山崖上的果树很大,枝叶也很茂盛,毕竟这个位置算得上是得天独厚,没有别的树能跟它抢阳光抢水分,自然长势甚好。
和尚在确定叶逐不会二次撒手故意吓他之后,站在崖边轻轻一跃,稳稳落在了这颗横生在崖壁的果树上。
站稳之后,和尚一抖手从腰上扯出一个叠好的布袋来。那本是他化缘用的布兜,但自从跟叶逐同行之后,吃喝不愁,这袋子差点被他给扔了。直到叶逐花大价钱买了那口好刀,行圃才隐有预感,这布袋可能要重出江湖了。
布袋抖开,行圃专挑大的摘,不一会儿便已摘满了一口袋。转身便要回崖边攀藤上去,一回头却是看见了那个躲在石缝里的大白狐狸。
四目相对,行圃有些茫然,白弦则是有些尴尬。
“你..你是前些天溪边那只白狐吧?”行圃有些不确信的问道。
没办法,那天那在溪边,它那花白的皮毛很是漂亮,即便是被冻成冰块的时候,它都保持着优雅的坐姿。哪像今日这般,身上沾满了山石粉尘,灰一块黑一块脏兮兮的。
白弦也是无奈,在听出山崖上正是溪边跟红颜掐架的那两人后,便是在石缝里又努力扭了一阵,故意把花白的皮毛弄脏。好歹不算白的那么显眼,也免得轻易被他二人看见。白弦心里想的是能躲就躲吧,万一他二人记仇,恐怕又要横生波折。
结果没想到那和尚竟直愣愣跳了下来,而且身手还真不错,落在那树干上,那树干竟是晃都没晃。而后便又见他抖搂出个布袋就开始摘果,而且摘的还都是自己刚才看中的那些,都是又大又红的...
等和尚问出这句话来,白弦怎么说也是个爱干净的母狐狸,这会儿浑身脏兮兮的也很尴尬,只能悻悻的回了一句:“正是。”
行圃对这只白狐还算有些好感,毕竟那天红狐动手的时候,这白狐还曾出言劝阻。见她似乎有些落魄,便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但这脚下就这么点大点地方,他也不能飞出去。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是一抖手,从那布兜里掏出两个通红的大苹果,伸出来问道:“你要么?”
白弦不知道行圃这会儿是可怜自己,要是知道,估计能把她气够呛。她哪里是落魄,若不是惧怕他二人背后的天宁子,她白弦也不至于这般避让。
接不合适,不接又有些不甘心,和尚手里的两个,是他兜里最大的两个了,白弦本是打算摘的,但没来得及...
正踌躇间,行圃忽然神色一变:“姑娘小心!”紧跟着手中果子一甩手,朝白弦脑袋边扔了过去!
‘啪!啪!’
两个鲜红的果子被成了几瓣,而随着苹果一同掉下山崖的,还有两只黢黑的毒蝎!
白弦被吓了一跳,扭头朝身后的石壁看去,这一看更是大惊,石壁之中竟缓缓爬出了上百只长尾细钳的毒蝎。
她是狐狸,蝎子本是她的食物,但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明白,蝎子的钳子越小,尾针的毒性就越强。而且即便是当年还不能化作人形的它,也不会贸然在蝎群中取食,只在遇上落单的蝎子时,会慢慢把它耗死。
这群一看就有剧毒的蝎子爬出来,白弦也得暂避锋芒,离了崖壁,轻轻一跃,落到了和尚脚边。这会儿她还是狐形,体态轻盈,倒也不用担心这树干会承受不住。
行圃有心再从布袋里掏苹果,白弦心疼,连喊不用,伸出一只爪子指向身旁那些绿果。行圃会意,伸手去摘,他足下有木息真力,在树上乱蹦也不怕掉下去,只要留神别踩着太细的树枝就行。
不过这次行圃连扔了几个果子,也没打中一只毒蝎。倒不是他准头差,而是毒蝎喜阴,之前是白弦离得太近,它们才会缓缓爬出来发动攻击,眼下白弦跳开了,它们自然又是躲回了石缝里。但又不退去,只是藏在石缝里静静的守着,看那架势,他二人只要一靠近,便又会出来伤人。
这样僵持不是办法,有蝎子堵着崖壁,行圃腰上有藤条也无法离开此地,没有石壁借力,行圃也不能凭空飞出去。白狐担心树干撑不住,暂时不敢化作人形,口吐人言道:“大师,不如折些果木,将它们捅下去。”
行圃一听有理,折了根长长的树枝,朝石缝里捣鼓。但这些毒蝎常年在山壁上居住,钳子虽小,但稳住身形还是没问题的。加之又都是躲在石缝里边,任由行圃怎么捣鼓,这会儿也是纹丝不动。
一人一狐都有些傻眼,这可怎么弄?崖顶上的叶逐早就听见了动静,但他这会儿只能看到和尚跟狐狸,虽然也能听到他们说话,但暂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行圃迟迟不上来,反倒拿个棍儿在下面捅山,便喊道:“和尚,怎么了?”
行圃抬头回了一句:“有毒蝎!不好上去了!”
叶逐一乐,道:“不就是只蝎子么,踢开不就好了!”
行圃翻了个白眼,喊道:“是一大群啊!而且个个都带剧毒,小僧穿的可是僧鞋,又不跟你似的穿个官靴,这要是一脚过去,不得扎一脚窟窿啊!”
“那怎么办,你跟那狐狸姐姐,准备在树上搭窝了么!”叶逐自然是认出那白狐的,不过他也记得白狐不似那红狐凶恶,所以并不紧张。
树上的行圃不乐意搭理他了,白弦倒是听得有趣。她本就是狐狸,这蝎群虽然骇人,但对狐狸来说,毒蝎不过是难吃一点的食物罢了。不过她性子恬静,行圃冲在前头,她便只是静静等着。
一计不成,二计又是不成。行圃泄气,把棍子扔在一边,一屁股坐在树干上,嘴里嘟囔道:“我看你们能躲到什么时候去!”
白弦抖了抖身上的灰土,变回原本干净的模样,道:“大师,你若要和它们比耐心,那恐怕是要等到天黑去了。”
行圃一瘪嘴,道:“那能怎么办,它们躲在石缝里,打又打不着,赶又赶不跑!”
白弦道:“蝎虫多惧怕檀樟,不知大师身上是否有这类物件?”
行圃摇了摇头,他脖子上倒是挂了一串佛珠,但那是花梨的,又不是紫檀的。而且就算是紫檀的,像他这样常年挂在脖子上晃荡,恐怕香味也要淡去许多。
“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便献丑了。”
说着话,白弦身形微微一旋,化作了一名面容清秀的白衣女子,好似仙子一般,白衣翩翩,轻轻落足,踏在这火红的夕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