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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王者风范(上)

成化十三年,宪宗皇帝为巩固加强特务统治,于东厂之外再增设一新的秘密机构,是为西厂。至此,大明皇廷下属共四大特务机构:密探局、锦衣卫、东西二厂,便正式形成犄角之势,共同拱卫大明江山永固。

其中,密探局全员共九百五十九人:八大密探受皇帝直接统理;九大暗骑分属“雁、雨、露”三大密探,每骑下辖四十九人,是为“践法者”;十六秘侍专以负责守护封阁,听命于“兰”字密探,其麾下一百八十七人负责看守密探局本部,唯“风”字密探之命是从;十七隐卫,承担看守皇陵之重任,仅遵“风”字密探之命;另有情报机关——风语,下设情报人员二百八十人,由“兰”字密探执控。“九、五”之数本为皇室大忌,然密探局之人员分配却对其多有涉及,足见当年tai祖皇帝之重视。

四月初六,夤夜,不,是四月初七。

这夜的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短时间里似乎还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同样是京城外那条向东的泥泞大道,待密探局的数匹黑马挂着疾风一闪而过时,刀剑撞鸣,马惊嘶吼,均早已湮没在黑暗里那点点嘀嗒声中。

“大人,这里有情况。”随着一名密探的呼喊,身处大道尽头的疾影忙纵马向崖边小道奔去。

“怎么回事?报告情况。”看着眼前数具黑衣尸体,疾影边下马俯身查看,边问道。

“回大人,此处共有六具尸体,看现场的情形,应该发生了一场激战。前方不远处的崖边一根枯木折断,路上有明显的摩擦痕迹,且车辙印很深,看其方向,马车应是坠下了山崖。除此之外,属下并未发现生还者。”

听着那名密探的叙述,疾影点了点头,伸手摸向死者脖颈,查看伤口。正在这时,远处一匹白驹疾驰而来,疾影回头,定睛一看,马上之人竟是沉冰。

“你怎么来了?”疾影颇为诧异地问道。

沉冰下马,看了看眼前的情形,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不紧不慢地回道:“找公主。”

“什么?”疾影以为是自己听错,可在片刻思虑之后便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公主不见了。”连问两句,沉冰都未曾看疾影一眼,只见他正欲俯身查看尸体时,后者又冒出一句:“不必了,看伤口,这几人应是被晋城所杀。”

“的确。”沉冰半蹲着,手指触着脖颈的伤口,嘴角蹦出冷冷的两个字。或许旁人还有些许不习惯这位大内第三密探的寡言冷漠,但对疾影,早在十数年前便已不觉得什么了。

“这里的尸体均属一方,按理晋城应是无碍,可紫色旗花确于此处绽放,又该如何解释?”疾影陷入迷惑之中,他虽聪颖谨慎,却非爱动脑筋之人,如今这般情况,心里困顿亦属正常。

“大人,属下认为,事不宜迟,应先派人绕到山崖之下查看情况。”

听到身边那名密探的话,疾影表情疑惑,开口问:“越星,此话何意?”

“不知大人可注意到这六名死者乃是被一刀所杀?”见疾影闻言又扫视一眼尸体,认可的点了点头,越星继续道,“被派来追杀公主与晋城大人的人,肯定不可能都是这些普通杀手。”

“你究竟想说什么?”

越星顿了顿,神情有似些许紧张,或许并非紧张,只是……,却仍不紧不慢地回道:“晋城大人,可能凶多吉少。”

“你,你的意思是,对方有高手,杀了晋城?”

“有这个可能,不过,也不尽然,或许,他们是同归于尽,亦或许,晋城大人与公主均已安然脱身。”

疾影虽不善推理,但越星的意思,他也明白了大概:“既然如此,那你速带人去崖下查看,记住,速去速回,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立刻回报于我。”

“属下遵命!”越星沉静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或许正是因这份成熟的稳重,才让这位年仅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能稳坐这密探局第九暗骑的交椅。

越星本隶属秋露管辖,按密探局规定,疾影无权调动于他,但因秋露背叛,凌风便将她的权力全部暂移交于疾影手里。其实,很多人都曾怀疑过,甚至是疾影本人,越星武功平平,纵然心思较是细腻,稍善推理,但与凌风、歆兰二人相比,却也不足为道,为何他能成为暗骑之一?不过,尽管心中有此疑问,可从未有人明说,因为他们知道,凌风能任命越星为暗骑,定说明后者确有过人之处,他如此安排,定有其深意。

其实,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秘密,越星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他,还未等到适合的时机,将自己的惊世才华展现出来罢了!

“你我也该分头去找,我总觉得,他们不会费尽周折,就是想让公主死,”看到沉冰点了点头,疾影继续道,“天亮前,在离此最近的福安镇会合。”

……

历经一夜的淅沥之后,终于在天亮前,雨水止住了洗刷。冰影二人于福安镇会合之时,仍是一无所获,越星回禀的那个消息,亦不知该让他们几多欢喜几多忧。

在断崖之下,越星并未发现有任何一人的尸体。不过这至少证明,他们应该还活着,只是无从得知其下落。疾影望了望东方的天边,太阳已爬上杆头,这也就说明,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就该是碧罗公主出题选婿的时候了。

一个时辰后,紫禁城,奉天殿。

“长鬓如云衣似雾,锦茵罗荐承轻步。”大殿里数名身着淡红薄衫的女子舞姿曼妙,灵动飘逸。看那一双双纤纤玉手挑稔拨捻,似花里藏蝶,又蝶里飞花,引得众人聚精会神,赞不绝口,可有三人自始至终淡定自若,不为美景所引,不为美人所动。

梦晗至今仍是消息全无,皇帝心中百感交集,虽点了歌舞,却无暇观赏。戎戈与上原元秀则是各怀鬼胎,更无心于此。

一曲舞毕,一场唇枪舌剑在所难免。

这次倒是东瀛皇子上原元秀率先发难:“皇帝陛下,如今已日上梢头,不知碧罗公主可否现身出题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终究躲不过。皇帝定了定神,强露出一抹笑意:“二位王子见谅,皇妹今日身体不适,委实不能亲自前来出题。”

“哦?”戎戈一听此言,知道该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故意现出一副夸张的惊讶表情,“公主殿下这病生得也太过凑巧了吧?只不过,小王听闻,昨夜宫里禁军全体出动,今晨京城所有城门又全部封闭,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竟劳皇帝陛下如此大动干戈?”

听到戎戈充满火药味儿的质问,皇帝脸色顿变:“想不到,王子殿下对宫内之事如此关心,朕先谢过,只是此事封锁十分严密,王子殿下竟这么早便得知,倒是让朕甚为好奇。”

皇帝一句话反驳的戎戈甚是尴尬:“小王也只是恰巧听说倒罢了。”

“是吗?难得王子殿下如此有心,恰巧听说。实不相瞒,密探局昨夜奏报使团案有了眉目,说贼人如今仍在京城之中,朕恐他们逃脱,这才出此下策。”

“恐怕事实绝非这么简单吧?昨夜秘密捉拿刺客,今晨公主殿下便抱恙不能出题,这难道不奇怪吗?”

又是一句赤裸的讽刺,皇帝多少心生怒意,却也不能因此有失天朝威仪,大国风范:“王子殿下此言是信不过朕的话吗?”

“岂敢,小王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

“那么皇帝陛下准备如何是好?另择他日还是换人出题?”这东瀛皇子倒是圆滑许多,见此时双方火药味儿正浓,便摆出一副很是理解的样子,故意岔开话题询问道。

上原分明是想给自己台阶下,皇帝又哪能不领会:“如若两位王子不急于一时,朕欲另择他日。”

“另择他日?”戎戈今日显然是想撕破脸皮,言语上不留任何余地,步步紧逼,“皇帝陛下这是想要拖到几时?若天朝无联姻之诚,那小王,也只好早日告辞了。”

普通人尚且不能忍此等讽刺之言,更何况是堂堂大明天朝帝王。戎戈的这句寻衅言辞,已彻底超越皇帝能够忍耐的限度。

台下的舞女刚刚退去,皇帝便开口了:“我大明是否有结亲之诚,四海皆知,却唯独你鞑靼王子不知。今日,朕,也不妨明言告诉二位,昭告天下:我大明不仅有美人,更有长剑,如若何人不满朕美人相送,那朕也决不惧与其,刀剑相向!”

怎么可能?眼前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所瞬间爆发出的威慑力,竟是自己也有所不及的,戎戈心中,这还是第一次生了惧意。尽管那只是短暂的一瞬,却亦足以让他对这位大明皇帝刮目相看了。

“皇帝陛下话既已至此,小王再留于此无益。三日内,我鞑靼使团便将返国,告辞。”戎戈绷着脸,甩甩衣袖,连皇帝此时的表情看都没看一眼便走了,这份魄力,也当真非凡人所比,只是,太过嚣张跋扈!不过,他占理在先,皇帝也拿他无可奈何。

“皇帝陛下切莫动怒,既然今日公主有恙,那改日小王再来拜访,先行告辞。”

东瀛使团也走了,只是上原元秀身边的一名谋士模样的人还停在原地。看着殿中之人已走的所剩无几之时,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双手呈着:“天朝皇帝陛下,此乃家主令我转交的一封书信,还请陛下御览。”

祥公公闻声走至阶下,接过信,随后又听那人说道:“家主说,天朝若有事不便陛下亲自出面处理时,东瀛使团愿竭力相助。”

大殿之中如今只剩下皇帝与祥公公二人,看完信中内容的朱祐樘眼里发出骇人的精光,一场交易也由此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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