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言楚客甘蔬蔌,白芷香牙长嫩珊。”望着墙上那幅梅尧臣的《依韵和许待制》,听到猛然间传入耳中的啼啼婴哭声,闻侍女唤曰女婴,夏颢宗欣喜若狂,信口拈来,为其女取名“芷珊”。其母多病,自己一介书生,他最大的希望,便是这个孩子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够顽强地生活下去。而她,也确没有辜负他当日所望。可本该是大家闺秀,本该舒闲安逸,平平淡淡了此一生,却只因十四岁那年,一个人贸然闯入自己的世界,将她原本的一切,都打乱了。
当日复一日的生活都是在对自己做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时,死,就成了一种苛求。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十二年来一直在操纵自己命运的人,按理,该谢谢他,因为他救自己性命,教自己武功,可自己也该恨他,为了父亲的命,她受其摆布,自成为大内密探之后的整整八年,一直做着自己不愿做的事,如行尸走肉,没有灵魂。
他,有着那个曾经皇廷里最闪耀的身份——锦衣卫指挥使。万廷的名头,曾震破过多少人的心胆。而她,如今,只有官号,唤为秋露。
“大哥,那接下来该怎么做?”疾影虽不解凌风话中深意,但也猜到了其中一二。
“继平何时能到?”凌风被疾影一句问话拉回现实,随即开口问道。
“按时间推算,天亮前便可赶到。”
“时间不多了,在继平到之前,你有必要,去解决那些麻烦了,”说着,凌风转脸看到疾影似乎正在等自己下命令,便继续道,“附近的眼线,只留一个活口,余下全部清除,绝不能让他们知道继平马上要来这里。”
疾影当即领命而去,破屋中又只剩凌风独自一人,他静静地在其间踱步,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这次,决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一会儿,他立定自己晃动的身体,转身迈步向屋外走去。
看着东方的尽头,那浅浅的暗红色波纹,凌风知道,天快亮了,正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了马蹄声……
“我希望这次,你不要再耍什么花样,否则……”
“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现在可以出发了吗?”冷云话未说完,秋露便开口打断了他,见他不回话,理也没理他的反应,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秋露的背影,冷云眼中顿现一丝杀机,只不过马上便因走来的另一人而瞬间抹去。
“秘尊,派出去的几名眼线,除有一人跑的算快,没有遭到毒手,其余已全部被杀。”
听到这个消息,冷云没有丝毫的惊异,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被杀才叫奇怪,凌风如果连他们都处理不好,就不配做我的对手了。都准备好了吗?”
“回禀秘尊,所有人手,已集结完毕,只等您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很好,天快亮了,即刻出发,我可不想做一个,只会大吹法螺之人。”
……
“继平参见统领。”
“起来吧,一路上可有人跟着?”看着觅承一人风尘仆仆地赶来,凌风却并未寒暄地客套慰问几句,而是直奔主题。
“属下谨遵疾影大人之命,一路上小心谨慎,人手业已在指定位置埋伏妥当。”
凌风满意地点点头:“希望这次,我能赌得赢!”
正在此时,疾影自门外走来,刚到二人身边,便开口道:“那些眼线都已经解决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这话明显是在向凌风询问。
听到疾影说的,凌风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弧弯,回道:“天快亮了,继平,你先行一步动身,现在,我们回密探局。”
树林外的那条笔直马路,是回京城的必经之路,连续两夜的雨水冲刷,路面上已出现许多的凹凸不平,只是雨已停了几个时辰,如今,这里已没有太多泥泞之处了。天边此时已微微泛红,微风在空气中滤过,其间已夹杂着,阵阵马蹄乱泥之声。
凌风二人骑马正在路上狂奔,不多时,已赶了一里有余的路程,前方不远处便是一个峡谷。抬眼望去,两边峭壁虽不算高,却也足有数十丈,只是陡峭程度不大,人若立于壁上崖边,可全览壁下道中一切。刚行至此处,凌风便伸出右手,示意勒马驻足。
“小心,有杀气!”凌风话音刚落,疾影也开始警惕起来,果然,不多时,壁上便传来朗朗笑声。
“凌风,好久不见。”开口之人是冷云,他的两旁,均有数匹黑马一字排开,马上之人,便是他为凌风精心准备的这道“凌‘沉’大餐”。
闻声,凌风抬头看向冷云,他早已料到后者会在此伏击,不紧不慢地开口回道:“你处心积虑筹谋了这么多,看来今日,也是已,做好万全准备,要将我等一网打尽了。”
“哦?听你话里的意思,是已猜到我要在此劫杀?”
“猜到这个不难,不过有些事我不得不承认,你确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我私探秘刺本营,你就将计就计,引我去长白山,使我险丧命于那里,自己却独闯密探局,盗走皇陵卷轴,又设陷阱杀害沉冰,可谓一箭三雕;故意卖出破绽让我查到秋露的内奸身份,从而彻底转移了我的视线,使晋城更完美地卧底到我身边,舍小而赚大,心思缜密,谋划周全,可谓滴水不漏!你这,可算是给我下了一个好大的套啊!”
“能得到你的赞许似乎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吧,我是不是该感到很庆幸?不过,你能猜到这些,多少还是让我有些惊讶。”
“哦?是吗?那究竟还有多少是我没有猜到的?你的计划,不会仅是为了坑杀沉冰这么简单吧?”
“一个将死之人需要知道这么多吗?其实在我而言,疾影与沉冰除掉二者之中的哪一个,都是一样的,我本也没有料到沉冰会出现,不过他既然来了,我又哪有放走他的道理?看来他的死对你打击确实很大,我的目的达到了。”
“哼,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哦?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何资格,做这大内第一密探?动手!”
冷云不再跟凌风废话,他既已夸下海口,就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做到,如今太阳马上便要升起,他自然不会再浪费任何时间。
听到命令,黑衣人动了,不过并非冷云身边的人,而是另一边的峭壁上,那些早已埋伏好的黑衣武士。只是顷刻之间,数十名黑衣人举弓齐射,箭如雨般同朝凌风疾影两人而来。
乱箭无眼,却目标一致,他二人只得当即跳下马来,抽出兵器,拨开冲向自己身前的利锋。凌风身旁的那匹追韧黑马,倒也机警得紧,看到有箭射来,立刻俯下身子,躺在地上,乱箭倒也没有伤到它分毫,不过疾影的那匹马,却是糟了殃了。惊慌失措中,它抬起前腿,一声嘶鸣,在黑衣人不停地轮射中,被扎得如刺猬一般,身子直挺挺倒了下去。可攻击,才算刚刚开始……
乱箭轮射刚止,冷云身边的黑衣人便顺着早已备好的锁链滑到峭壁之下,站到大道之上。黑衣人并未对凌风二人立刻展开攻势,而是摆起了阵。此阵,仍是冷云用来对付沉冰的“七星宫环”。
这时,另一边的悬崖上,数名黑衣武士正准备杀入壁下战团,不料身后,已遭到袭击。只听喊杀声起,觅承已带人顺利偷袭黑衣人后方,只是双方人数上有所差距,“秘刺”见已有多人倒地,当即转而进攻觅承等人,双方立刻变为混战。
两边均是训练有素,打起来倒也很有看头,只是不时的鲜血喷涌,使得腥冲之气立刻笼罩整个战团上空,怕是在场的任何人,都不会将这看作是一场表演。
“你果然早有准备,不过,那又怎样,你的命,今天我取定了,上!”
听到了冷云的话,可凌风却没有去搭理他,不是懒得去回,而是眼前的剑阵,已向他二人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