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林小姐都对钟洋不错,钟洋发觉她与卢先生都不喜欢来不及拍马屁的下属。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奉承,但大多数人都比钟洋滑头,他们没进公司,已经把人与事打听得一清二楚,一开头就知道怎么做,姿态美妙,效果自然不同凡响,钟洋实在太懒散,现炒现卖,更没心情去兴轰轰地办事,也是应该如此。
但脾气怎么改呢。
不可能有得改。
白天似乎已经心情平息,一切与常人无异,坐在床头细想从前,朦胧间不如意之事拂之不去,把他笼罩住,几乎窒息。钟洋时时常流泪,白天又忘得一干二,从头开始。
卢先生第二次叫住他的时候,也是下班时分。
钟洋有过一次经验,没有多问,便跟着他开步走。
上了车,卢先生才问:“是RB菜,还是法国菜。”
钟洋转头愕然问:“什么?”
卢先生用一种婉惜的口气说:“你这个傻蛋。”
“傻蛋?”
“我们去吃饭,还是去办公。”
钟洋的面孔慢慢涨红,“唉呀,你这个人……”
“太老实了,做人不会转弯,要吃亏的。”
钟洋说:“不要紧,已经过了二十多年相安无事。”
卢先生说:“我很欣赏你这种气质。”
卢先生把钟洋带去吃法国菜,一坐下他便叫酒。
“你很喜欢喝一点。”卢先生说。
“是,迟早要变酒鬼的。”钟洋自嘲。
他们叫了蜗牛及芦笋。
钟洋仍然想不有什么有什么话要跟他说,仍然维持缄默。
钟洋说:“你这么年轻,不过发一分高薪,看样子生活没有什么基础,虽然,在你手下做事,还不一样要早上七点爬起来去与办公室的风雨作战,只不过不是孤军,有个人陪打仗而已。”
卢先生说:“说得很好。”
卢先生看着钟洋,扬起一条眉毛,“我觉得我们挺谈得来。”
谈到这里,钟洋的态度更大方。生活在一个现实的世界里,做人不得不现实一点,既然没有将来,那就要尽量利用现在,谈得来便要多谈了。
而同事对钟洋的看法,也大不同了,对他说起话来,有种特殊的,热昵的态度,带着商榷性的。
钟洋很感慨,这班可爱的人,转方向转向得那么快,真为难他们了。
但钟洋心中的结仍然没有解开来,仍然对他们没有好感,努力与他们维持一定的距离。
而且决定离开他们。
钟洋正式翻报纸找新工作,忙着应征,很快找到另外一份工作,薪水好一点点,但是新作风新人事,不少免要花一番力气来应付,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非得过去不可,没有选择余地。在这里已经太久了,适逢那个时候说要走,人会多心,现在已经有了转机,再不走,还待几时?
终于,在一个下午,钟洋向卢先生递辞职信。
卢先生点点头,“你这样做是对的,”又说:“难为你直忍了半年。”
钟洋说:“时间总是会过的。”非常唏嘘。
“相信你也知道,在公司里得意与否,只是公司里的事,应该与你个人价值无关。”
“但至少也是有一种价值观念。”钟洋微笑。
“希望你在别的公司里可以一展身手。”
钟洋摇摇头,“象我这样性格的人……”
“别气馁,那边的工作比较文静,也许适合你。”
钟洋耸耸肩,“希望在人间。”
“别这么说,你本性不是颓丧的,不应说听天由命这种话。”
卢先生伸手与钟洋握一握。
“我们仍然是朋友,仍然可以去吃RB菜或法国菜。”
“当然。”钟洋应允着,但是非常怀疑。
钟洋心想,不知道是否每个人都象他这么疲倦,这么不顺,相信一大半的人如是,但是大家都挣扎着生活下去,活得好好的,努力遮掩苍白的心,装起笑脸,过了一日又一日。而他,真是疲态毕露。
到一个新的环境去,并没有带来若干兴奋,老生常谈,换汤不换药,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日出日落,昭华不再。
玲子打来电话,鼓励他:“不要紧,全是一条曲折的道路,每一个路口都有新的机会。”
钟洋反问道:“你呢?你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