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宁情绪略显激动,“元先生可是乌珠穆沁狼族的恩人啊!”
原来,当年乌宁的几个还未能化型的堂兄弟去乌珠穆沁人族部落玩。本以为无人的草原,不料竟是个陷阱,乌宁的堂兄弟都被人族捉了去。要被扒皮献给族长做地毯,吓得他们吱呀乱吼。
乌宁的父亲化回原形,带领族狼前去解救,没想到正中人族下怀,围了上千人包围她父亲与族狼们。领头几人拿着困妖网,势要活捉了他们。
正那时,年轻的祖母出现了。
她大喊着族长帐中走水,让人去救。那些人无法,把困妖网网住他们便匆匆离开了。祖母趁机跑近查看,惊讶之余当场就哭了。又悲又喜,把乌宁父辈都哭懵了。祖母举剑砍断了十几张价值不菲的困妖网和绑幼狼的青铜链。
三姐敲了敲手心,道“啊,那时候有好些食物和珍贵药材莫名出现在她帐前,都是你父亲送去的?”
乌宁兴奋的点点头,又抱歉道“元先生当时是北樾帝的幕僚,陪着来乌珠穆沁走访的。那之后,因为他当时的大喊加上狼群奔跑,引起了小面积雪崩,还因为破坏了昂贵的困妖网和青桐链,致使族长迁怒了她,把她参了一本。”
我点头道“听说过”
乌宁蹲下,虔诚的捧着我和三姐的手“虽然当时我不在场,也无法想象情况有多危险。但不管怎么说,元先生是我们白狼族恩人,你们便是我恩人”
我尴尬道“不必如此,我、我也害过你一回”
乌宁摇摇头“那件事,并非你所愿。何况父亲教导我们说,人族有句话叫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真师兄笑道“果然大道三千皆相同”
乌宁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胡饼太干了,我去摘些水果来”
“不用麻烦...”
我还未说完,身边已是一阵风过。
不时,她捧来一衣摆的果子,每人发了一把过去,最后全给了我和三姐。
我哭笑不得道“好乌宁。不必如此,我和三姐受不起的”
乌宁摇头表示不听,想了想拿走几把果子坐回了师兄身边,一股脑塞进师兄怀里。
“乌宁姑娘,你吃吧,贫道吃不了这么多”
“道长,我不渴,吃不掉我就拿着,等你渴了再吃,还是你想喝榨成汁的?”
师兄摇头,又是无奈一笑。
这该死的春天好像唯独忘了我……
果足肉饱,准备分帐篷休息。
“我不要,我不和他们睡!”齐月别扭道。
我抱着手有些不耐,“齐月,一共就四个帐篷,你一男孩子,不和纪棠和大师兄睡,你要和谁睡,我那俩师兄可已经占了一个帐篷,你插不进了。”
齐月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可能是火光照映,脏兮兮的脸上一片红晕。
他指向我,“那我和你睡”
我还未拒绝,宋启便冷着声道“不行”
“你们僵持着吧,蓝琳我们走”
三姐无情的霸占了一处帐篷而去。
“那我和乌宁睡,你和你的鸡汤睡”
我顿时喊道,“我呸!”
乌宁也几乎同时道,“那还有道长呢!”
我见宋启无声看来,顿时涨红了脸,把齐月拉过来羞愤道“你和我们睡!”
说着便拉着齐月的后颈衣服往帐篷里塞。
“你提溜小鸡呢?给小爷放咯!”
我一把推他在床铺上,道“你这不饶人的嘴我得给你撕了!”
齐月大喊道“宋纪棠!元淳君打人啦!”
我忙蹲下捂住他的嘴。
还好除了乌宁上气不接下气的狂笑,无人回应,顿时松了口气。齐月见我松手,刚又要大喊,却喊不出声了。
我半跪着俯视他,“你再喊啊”
乌宁捂住了嘴,肩膀却依旧一抽一抽的。
齐月瞪了眼幸灾乐祸的乌宁,然后惊恐的指手画脚。
“禁语符。刚喂你的,你还真是什么都吃啊”
他依旧指手画脚着。
我推开他,铺开被子和枕头道“放心,等你肚子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消化,就什么时候可以说话了”
乌宁笑着铺起了被子,“该,叫你戏弄元君”
我把一脸心死的齐月拉过洗了洗,露出了他称得上顺眼的脸。
然后点了点头,恶狠狠道“睡觉。你睡被尾”
春季的晚上,温度还是不高。好在乌宁储物齐全,两条被子够厚,一夜倒也好眠。
一觉醒来,齐月的脚都快塞到我嘴巴里了。我一把推开,他就抱乌宁的腿去了。
我掀开帐篷,看了看天色,和以往差不多时间。见三位师兄已经在不远处树林中打坐,便走了过去。
琅师兄眼睛未睁,“元君,你可是懒惰了?晨起打坐也偷懒”
我吐了吐舌,撒谎道“师兄见谅则个,难得起晚了些”
说完便拔腿跑向不远处的溪水旁,洗漱完又打了一整壶水准备回了帐地。正回身,眼角瞥见溪对面的树林立着一人,待我回头想看清时却不见了。我定睛看了两眼,树叶都未动,大概是看错了,便撇了撇嘴往回走。
整装完毕,踏着晨光,一行人又上了路。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路上走了三日,第四日午时便进了蒲州城。城中人烟辐辏,车马如龙。
琅师兄朝马车外看去,赞道“这蒲州城依山带河,气候温润,可谓地灵人杰之地”
真师兄点头,略显骄傲“我也是头一回来中都,没想到内阁说的’扼东兴之吭’的蒲城这般繁荣,堪比都城”
齐月道“行了,真当我们游山玩水来了?还是寻个客栈好好休息,明日继续赶路吧”
一行人在蒲城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终于能舒舒服服睡在大床上了。我这刚躺下,瞥见窗外飘过一白影,我立马冲到窗口,皎洁的月光照着泛白的道路。凡是有人穿浅色衣服就一定无处遁形,但那白影就是不见了。在如此开阔的视野里,来去犹如鬼魅。
我思来想去不可能是追杀我的人,那件事苏忴已经解决了。那会是什么人,还是说,不是人?可跟踪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追的?
第二日,几人上街置办了些东西,蓝琳在车行换了两匹良驹,便又上了路。
一行人走走停停,顺着黄河至东兴江南。一路上见过富饶的城州,也路过贫瘠匮乏之地,见着那些贫困地区,别说真师兄一言不发,三姐和宋启见了不由也想起自家的百姓,面色皆不好。心有救济之心,而我们除了分发银两,也别无他法。
那会儿真师兄时常写信,许是给圣人的。
六月二十四,终于进入了姑苏临海县。
虽是县城,但一看便知是富庶水乡。临海县与蒲州一样,有先天的自然优势,物产资源很是丰富。不过江南较为湿润,加上炎热酷暑,宋启和乌宁俩北樾人都感觉不太舒服。
进入姑苏,我便不停泡银丹草茶给两人,宋启表现还好,只是脸色差些,乌宁是早已有气无力。住下客栈后,我让乌宁泡在水里喝解暑汤这才好些。
各自恢复精神后便约在真师兄客房商讨入境事宜。
“即然到了这里,应该会有更多关于秘境的消息,我先去打探打探”
齐月屁股还没坐热,便丢下这一句离开了。
我犹豫再三,还是对三姐说道“姐,我想了一路。要不,你还是不要入境了”
三姐偏头来问“为何”
当宋启面我也不好说为了你的一对皇儿,便咽了咽喉咙道“我怕我顾及不到你,稍有差池,我肯定要随你而去的”
“有我”蓝琳难得说话。
宋启皱着眉看我,也几乎同声道“有我”
我听着便是一愣,随后牙齿发痒紧咬。
宋启,你和三姐是没有结果的!
我现在是不知道该心疼还是可怜,他那段还没开始就要结束的爱情。
三姐剜我一眼,嗔道“混说”却也认真的低头想了想,“也好,我在此等候,蓝琳随你们去。”
我惊讶于三姐如此好说话,还以为要再费些心思劝她,毕竟奔波了一个多月才到这里。
真师兄点头道“也好,在这里有人接应再好不过。”然后想了想他又道“三公主,若我们未归…”
三姐道“我定会去寻你们”
几人再次确定了几条不同方案,并延伸想了几条若有意外如何自救的备选方案,便闲等着齐月了。
齐月回来后道“这里已经把未知之地称为神境了。因只有一些和尚道士出来过,其余都没什么人能成功逃脱。便道是有神仙菩萨什么的保佑,纷纷建起了寺庙和道观,信息都太神化了,没什么可用价值。”
听及此,我和师兄们更加仔细的准备需要带的东西,顺便做了几张护身符让他们带上。
出发当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客栈外齐齐站着数排面容冷峻,人高马大的侍卫,粗粗望去大约四十几人。
带头人行了跪安礼,“属下宋十五携大内侍卫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时辰尚早,路上没多少行人,却也皆望来,似是好奇什么人物这么大排场。
“免礼。三日赶到辛苦了”宋启面无表情,声音却提高了些,似很满意,“尔等誓死保护西钦三公主,不得有误。三公主便是少了一根头发,提头来见”
众侍卫齐齐扫袖单膝跪地,跪安道“喳”
我眼角抽搐,几次深呼吸都不灭心中情绪,便抬脚就走。
“元君?”
听得大师兄唤我,我也并不停顿,径自上了马车,坐下便闭目养神。昨晚与三姐同枕畅聊一晚,不打招呼也无所谓,待出境后再聚便是。
“元君,你怎么了?”
我睁开眼,对师兄展颜一笑“最怕离别了,不喜欢那种场面”
师兄抿了抿唇,点头不再说话。
临海县虽说是临海,从县城往海边驶去也得一百多里地。待马车驶近渡口,太阳将至三竿。
我刚要下车便被宋启拉住,“你在生气?”
“王爷多虑了,小道不过是起得早,有些起床气罢了”
他启唇几次,却还是未语放开了我。
那日从东兴都城出来的军队,已列队整齐的守在渡口了。
众人道“恭迎郎君,北樾王爷”
真师兄道“免礼。原地整顿,午后入境”
“遵”
走进军队临时搭建的棚内,真师兄道“他们在这儿等几天了,入境的人不少,出来的却不多。即使出来,也大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道“我出去看看”
我听得乌宁小声问道“元君怎么了?这些日子都怪怪的……”
从渡口处往远看,天边有阴云笼罩,时常有雷光闪烁。
“听闻刚出现秘境时,那片乌云还是紫光环绕,几乎照耀着整片海域上空。”
一人站在我身后说道。
我知道,但依旧“哦?”了一声。
应该是真师兄的兵好心和我说明情况。
那人指了指秘境上空,“自有人进去后,那片紫光便逐渐缩小变暗,至今,已不见任何霞光,徒留阴云密布”那人顿来一会儿,又道“秘境,在逐渐关闭。”
我看向那人,他面容很年轻,但长须长眉,一头白发以木簪束着。一身素白道袍,让我心生尊敬。
我行礼道“福生无量天尊,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那人笑了几声,虚扶了我一下却不说话。
我大着胆子问道“前辈,可是从长安一直...保护我们?”
道人闻言挑了挑长眉看我,“小女娃说的挺委婉”
我干笑几声,不敢多言。
“你是云凤收的关门弟子”
我半垂首,恭敬道“正是,不知前辈是?”
他抚须笑而不语。
我心中腹诽道你在装什么蒜呢?
“小女娃心思挺重,在骂老夫呢?”
我慌忙垂首行礼道“...晚辈不敢”
“记住了,老道云长墨”
云啥?
师叔?!
我猛一抬头,人就不见了。
迎面走来宋启,我眨眼朝四周看了看,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是怎么离开的。
“你在找什么?”
“你有没有见着一位鹤发童颜的道士?”
宋启摇头。
我“啧”了一声,看向海面,“奇怪”
师叔不是失足掉下山崖了么?
怎么会…
“回来吃午膳吧,都在等你”
心下想着师叔,便脱口道“我不饿”
“淳君,你怎么了”
我断开思路,心想着要不要现在告诉他真相,现在四下无人是好机会。
我转身刚要说话,却见他咫尺的脖颈,连忙后退道“你离我那么近干什么”
他眉头紧锁,问道“我不明白,你是在生气么?”
我叹了口气道“纪棠,你和她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眉头锁的更深了“你说什么?”
我认真说道“她是不会答应的,婚约也不会因你解除。”
他好像有些不敢相信,压着嗓子道“她不喜欢她夫君了不是么?”
“不可能的。他们,孩子都有了”
“……“
他松开了我的手。
深受打击的样子,让我心口发疼,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军帐。
宋启,你那没开始的爱情该死了…
齐月啃着鸭腿骨,看了看我身后,道“鸡汤兄出去叫你了,你没看到他?”
“碰到了,我这不是来了么”
大师兄问道“元君,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道“师兄们,你们坐稳了。我刚才,看见长墨师叔了”
真师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惊道“撒?(什么?)”
琅师兄嫌弃的拿出绢布扔他嘴上,真师兄随意擦了擦便塞入怀中。
我坐下道“真的,一下子出现。和我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又突然不见了。”
帐帘掀开,一高大人影走进来。我为了掩饰心慌意乱,立马又道“对了对了,我之前说的???一路跟着我们的白影,指不定就是师叔呢。没想到师叔修为如此高深,竟可以来无影去无踪了”
说完,我佯装淡定得拿起一杯子喝了口水。
“诶,元君,那是王爷的杯子”乌宁挥着手腕道。
我“噗”的全喷了出来。
真师兄无语的拿出绢布擦脸,没好气道“元君,注意素质。不就喝杯水嘛,你和齐月还睡了那么几晚了”
齐月从食物中抬起头“我怎么吃着东西都能被提到?我还是个孩子好不好”
琅师兄皱眉道“别闹腾了。再喷下去,饭还吃不吃了”
宋启面无表情,垂着眼又出去了。
我看着那背影,有些心疼。
纪棠啊,我这是为你好,在三姐知道前,你还是快断了那念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