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年意外再相逢
“喂，小小，是你吗？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莫如韩啊！”
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声喊了一声，我没有回头，我知道他是跟我说的这一句话，从他那句“喂”我就知道他是谁了，但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回应。
我装作没听见一般，加快了脚步。
“哎，哎！”身后的男子不放弃的跟着喊了两声，然后没了声音。
我继续加快速度，脚上穿了一双高跟鞋，走路非常不方便，更不用说加快速度了。没走几步，果不其然，最怕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细高跟卡在了道边的隙缝里。“但愿他已经走了，不然真的尴尬到家了！”我默默嘟囔着，低头查看鞋子。
“抱歉，我还在！”
我猛地抬头，恰好跟他戏谑的眼神相遇，依旧是当年冷冷的样子，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从他的眼睛里我依然可以读出他的那句：“笨蛋啊！看吧，这就是不理我的后果！”
我努力把嘴角弯成一个向上的弧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自己都觉得这笑容很假：“hi～好久不见！”
夏天的下午，天闷闷的，多云湿热的天气，没有一丝风，一如我焦躁的心情。最狼狈的时刻遇到了不想遇见的人，这种事情总是在我身上上演。莫如韩并没有像十年前那样双手环抱，站在路边看我的笑话，而是低下头，轻轻的帮我把鞋跟拔了出来。这一点我倒是很诧异，看来十年的光阴让这小子学会了绅士。
我整理好情绪，准备迎接他的“问候”，至少他肯定会问我为什么听到他喊还要跑。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定定的看了我一会，眼睛里透着灼热的光，直到盯得我发毛想先打破平静的时候，他张口来了一句：“上个月，谭舟，去世了，癌症！”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慢，没有一丝情绪波澜，只是看着我，似乎在等我什么反应。
夏天的下午，真是出奇的热啊，夏天的标配知了如呱噪的居委会大妈在你耳边叨叨个没完，我更加的心浮气躁，猛地出了一头汗，我抿抿嘴，没有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航找你找疯了，你知道吗？”该问的问题终于来了，想躲都躲不掉。
“呃，那个，我还有事，只是来这边出差，那个，我先走了。”我知道躲不过去，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质问，于是准备继续逃跑。
“陈航找你找疯了！从十年前你不辞而别到现在，从未停歇。你不知道吗？你为何不辞而别？为何不理我和陈航？为何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莫如韩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我看出他情绪有些激动了，因为他一激动的时候，额头上的青筋就会非常明显的凸显出来。看出我又要离开，他直接拉住了我的胳膊：“别走，求你了！”
“我的事情好像不需要跟你们报备吧？”我心底有气，看到他抓住我的胳膊，更是火大：“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也请你转告陈航，不要再沉迷于过去。至于谭舟，”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她的事情我也很难过，节哀！”说完使劲儿挣脱开他的手，狠狠心，朝前狂奔。
可是，老天爷总是让我浪奔不堪，踩着高跟鞋狂奔的我没走几步，不出意外的——摔倒了。着地的一瞬间，我用手垫在了脸下面，心底默念：“幸好没穿裙子，不然都走光了！”
也许是走的太急太用力，这一次摔得我真的太疼了，膝盖瞬间火烧般疼，心口也好似有个口子被撕裂开，憋的喘不过气。还是那双温暖有力的臂膀把我扶了起来。我好怕他再说什么，好怕他会像年轻时候一样笑话我，可是并没有，他没说一句话，虽不敢看他的表情，但我确定他应该没有笑。倒是身边有两个路过的小朋友，哈哈哈的笑个不停，搞的我想哭的心都有了，真是糗到家了。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像年轻时候一样：“能站起来吧？腿没事吧？”
只这一句，我的泪水便流了下来。一如多年前我听不得他的安慰，不过这次心底多了一丝怨愤。
“别哭，没事没事，这不是有我在嘛！”莫如韩扶着我坐在了道边，挽起我的裤子，查看膝盖的伤势。
膝盖上，白色裤子被血染红，一拉扯很疼，我嘴痛的咧的很大，但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带你去就近的社区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吧？”他大概看得出我的不情愿，找了个自认为我不能拒绝的理由。他看我的目光充满了真诚，似乎想用这逼迫我就范。
我努力的站了起来，嘴不受控制的发出“丝丝”的呻吟声：“不了，我真的赶时间，很高兴遇见你！”我伸出手准备跟他握手再见。
“你都这样了，确定可以走吗？”莫如韩嘴角上扬，努力憋住想笑的表情像极了十年前欠揍的样子：“你到底怕什么啊？你去哪里，我都送你，但今天我是不会再让你从我眼前消失的！”说着，他咬了咬嘴唇，眼睛盯着我的膝盖看了看，猛地把我横抱起来。
“喂！喂！快把我放下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什么都不要问我！”我被他一抱乱了阵脚，语无伦次，双手努力挣脱，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打情骂俏的一对情侣，从我们身边走过的人们纷纷捂嘴偷笑，低头耳语。
“快放弃挣扎吧，大姐，不然周围人更会误会咱俩的！”他满意的把我抱到了他的车上，像放布娃娃一样并想帮我系上安全带。
我打断他的动作，制止了他想低下头靠近我的冲动，眼神斜射过一道凛冽，自己接过安全带扣上了：“大哥，我手没坏，可以自己系安全带！”
“你还是防范心理这么强，不，比上大学时候还强！”身边的男子撇撇嘴，耸耸肩跑去了司机位。
我确实什么都没有说，很默契的，他也什么都没有问。一路开着车，沉默，尴尬，弥漫在空气中。这种本不应该属于我们之间的尴尬，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了我们身上。也许是看得出我的不自在，他打开了广播，正好播放逃跑计划的《一万次悲伤》，他看着我笑笑：“跟我的心情还是蛮契合。”
“Oh honey
我脑海里全都是你
Oh 无法抗拒的心悸
难以呼吸
Tonight
是否又要错过一个夜晚
是否还要掩饰最后的期待
Oh tonight
一万次悲伤
依然会有dream
我一直在最温暖的地方等你
似乎只能这样仅有一个方向
已不能改变.....“
我没有接茬，但是熟悉的歌声让我放松下来，渐渐没那么包裹自己，刺猬的刺也收起来了些。我微微侧过脸，偷偷打量着身边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似曾相识却有距离感，容貌变了些又有没变的地方。眉毛是剑眉，眼睛不大却有神，鼻子依旧很高挺，整张脸棱角更加分明，眼角也有了微微细纹，头发从当年的长毛寸变成了利索的平头。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二十岁男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位成熟的大叔。这位大叔还是这么喜欢穿衬衫呀！我低下头笑了，没原因的，心情好一点了。
“笑什么？”莫如韩首先打破了平静，“看了我这么久，是不是发现我比之前帅了？man不man？”他说这话的时候没转头看我，依旧目视前方，但是我却觉得他是看着我说的这句话，脸红了，眼睛赶紧从他身上移开，看向车外。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不要脸啊！”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有看他，但我知道他是看着我的，我的脸更红了，实在是太不自在了。
突然，他把手伸出来摸了一下我的手，我挣脱开了，他没说话，先顿了顿，又继续抓住我的手，狠狠的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生疼。“事情我们可以先不提，让我再牵一下你的手吧。”他的声音低沉，有些嘶哑，有些性感：“这么多年，我太想你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看的我心里发慌。
我没说话，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手掰开，抽出来自己的手，双手环抱：“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了。”我停了一下，心里还有句话，忍住了，换了一句：“专心开车，把我放在就近的医院就行。”
没想到这一次他倒是很听话，真的把我放在了最近的社区医院，走了。
我一瘸一拐的走进医院，心想：还是没变啊，一言不合就走人。想着我就摇了摇头，脑海里不自觉的冒出些许回忆，摇一摇，试图把它们都摇掉。我只顾着低头想事往前走，猛地就撞到了前面的人。我吓得抬头一看：我天！这人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以为我走了？心里还想着我跟之前一样是不是？”对面男人开口直言。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脸红得发烫，不是因为被猜中了心思，而是因为撞到了他的胸膛，嗯，还是熟悉的感觉，只是胸肌发达了许多。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内心对自己嘶吼着。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跑回来？”
“你觉得我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你走吗？大姐，我找了你十年啊！”
“喂！别叫我大姐！”我瞪他一眼，伸出食指指着他。就这一瞬间，一直没表情的莫如韩噗的笑了出来：“你还是老样子啊，还是不允许我叫你大姐！可是你明明就是比我大四个月啊？！”
“老男人！”我继续瞪他。他笑着把我的手按下。
手就这么被他轻轻抓住，不容一丝拒绝的：“别闹，先把腿消消毒再聊。”
这一刻是如此熟悉，熟悉的人，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我竟有一丝恍惚，不知是不是穿越到了平行空间里，找到了当年上大学时候的自己，竟有一种梁静茹的歌里唱的“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的味道。
我竟没有拒绝的任由他牵着去了医生办公室。其实，我也很想你。我心里默默告诉他，但不能让他知道。我也渴望这短暂的牵手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