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夫子每日清早都会早起打坐,不论刮风下雨,都会面东而坐。
到了他这等境界,寻常练武已经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更重要的便是体悟那世界中的大道至理,与自身相合,在日积月累中以期突破。
愚夫子见沈欢到来,只是看了一眼,便知沈欢并没有偷懒,比起昨日精气神又是强上一分。
“沈欢,你可曾考虑过为何你集齐五果便能修复脉须?”愚夫子笑道。
沈欢早就习惯了愚夫子的这种教导方式,从不循规蹈矩按照书本上来照本宣科,而是根据实际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来引导,来对他启发,这样反而让沈欢能够理解地更加深入透彻。
沈欢答到:“夫子曾说,五行奇果汇聚天地五行之力,在我体内便能形成生生不息之力,提升我的生命力,脉须有那源源生机,便会自行修复。”
愚夫子点点头,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道:“你只知其结果,却不知其缘由。若长此以往,又如何能够勘破天地大道,不断突破境界呢。”
沈欢闻言,肃容道:“请夫子教我。”
愚夫子道:“人之生也,因阴阳五行之气而有形,形之中便具得阴阳五行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性,聚则生,散则死,故万物一也。”
沈欢闻言,略微思索,便有些明白。
“人本身便暗含阴阳五行之理,方才生而为人,只是我不小心将其平衡打破,这才伤了根须,若是有那五行之力循环往复,五行平衡稳固,自然一切都会复原。”沈欢道。
愚夫子笑道:“不错。形体者,所禀于地也,而精神者,所受于天也。天出其精,地出其形,合而为人也!”
沈欢想起愚夫子曾经的教导,恍然大悟道:“天之在我者德也,地之在我者气也,得流气薄而生者也。未形之分,物得之以生,谓之德也。阴阳和气,质成我身者,地之道也。”
愚夫子笑道:“呵呵,孺子可教也。”
愚夫子又道:“你既已知,血脉营气精神,此五脏之所藏也。肝藏血、心藏脉、脾藏营、肺藏气、肾藏精。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故满而不能实;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故实而不能满。”
沈欢听愚夫子娓娓讲来,虽有很多都是医学基础,却仍产生出许多新的感受。
“天有日月、人有两目,天有风雨、人有喜怒,天有四时、人有四肢,天有五音、人有五脏,天有六律、人有六腑,天有阴阳、人有夫妻,地有十二经水、人有十二经脉,岁有十二月、人有十二节,天地之大纪,人神之通应也!而先天之于后天者,便是人神交合、念头通达,感常人之所不能感,探究天地之奥妙,每多一分感悟,自身便少一分枷锁。”
沈欢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原先对先天还有些迷迷糊糊,被愚夫子如此一说,似乎多了一层理解,可究竟如何,却仍一无所知。
“夫子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后天时,不论我武功如何,总是已知对已知,只是节奏的变化、量能的多少,而到了先天,便是未知对已知,当我用的是那天地间未知的力量时,后天之人又如何是我的对手呢!”沈欢询问道。
愚夫子笑道:“呵呵,你这么说也不错,但不够完整,你这个说辞只是建立在大家不平等的基础之上。可是天地在那,我们只要不断探索,相信终究会有完全破解的那一天。可是我们人是非常具有创造力的,难道我们就不能重新创造出一片天地吗?”
沈欢听了不由心中大震,他一直以来虽胸怀大志,却也是循规蹈矩,从寻找愚夫子开始,到修习一生万物决,再到寻找五行奇果,看似都有自己的主意在主导,可却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创造创新,今日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弟子多谢夫子教导。”沈欢道。
“呵呵,这也是我从历代祖师身上学来的。开创一生万物决的祖师,当年就有豪情壮志,想要勘破世间一切奥秘,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因此便取了这一个名字。”愚夫子道。
沈欢细细思量,不觉对一生万物决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这种了解并不是技术层面的,而更倾向于精神层面。
同时他又心念通达,思索道:“以内经可知,天地之间,无形化有形,均为气也,生阴阳,复交合,得万物也。阴阳便是气、五行也是气、万物也是气,人便也是气,若是能参透了这个一,便是能化生万物,这一生万物决便也就完善了!”
愚夫子大笑道:“呵呵,不错不错,武道也好,医道也好,两者本质相通,只是具化不同而已,若你能两相结合、触类旁通,则受益无穷也。”
沈欢脑中不断思索着。
想着想着,他似乎穿越千万年岁月,看到了祖师当年风采。
“只可惜。”愚夫子接着道。
“可惜什么?”沈欢道。
“可惜祖师绝世之资,终究不敌天命。祖师提出这个概念的时候已经垂暮将死,只是倾力将这一思想传给二代祖师,不久便驾鹤西去了。”愚夫子叹息道。
“祖师当年达到了什么境界?”沈欢奇道。
愚夫子笑了笑道:“祖师境界并不高深,以今日来看,也只是堪堪突破先天而已。”
沈欢有些吃惊,以他想来,祖师必定是那时最为强大之人。
“祖师虽境界不高,但对武道的理解却十分深刻,要不然又如何创立这一生万物决呢!”愚夫子接道。
沈欢点点头,表示认可。
“我等也只不过是站在祖师的肩膀上,通过一代又一代的努力,才完善得到了今日的一生万物决。”愚夫子道。
“那武功最高又能到什么境界呢?”沈欢好奇道。
愚夫子摸了摸沈欢的头,他知道沈欢并不是问他武功的尽头,而是在问已知的境界。
愚夫子遂道:“先天境界,以目前来看,有八层境界,每探索到一条暗脉,便是一层,而八脉却无高低强弱之分。这也是五代祖师依据自身境界来划分的。”
沈欢听了咋舌不已,听愚夫子的意思,五代祖师以前的世界并无人可以达到八层,至五代祖师起才算划分清楚,而且至今依然无人可以突破!
沈欢不由有些庆幸,自己福缘深厚,竟然能够拜得愚夫子这一脉,学了这天下最厉害的武功之一。
“五代祖师以自身境界将八层分别命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境。这便是已知的境界了。”愚夫子道。
沈欢心中暗暗记下,虽然离那境界还有十万八千里,却也为他指明了方向。
“自五代祖师以后,十代、十三代祖师皆曾达到兑境,世人也有惊才绝艳之辈曾抵达过,却终究无一人突破,最终化为人世间一抹黄土,还归天地。”
“十三代祖师之后,至我乃是第二十代,却未再有人达到兑境,五百年前,我的师父,也就是你师祖,率千万英雄剿灭谷神教,然他当时也不过离境而已,若是能再进一步,也不会落得重伤身死了。”愚夫子伤感道。
沈欢这才知道原来当时师祖的实力,却更为谷神教的强大而震撼!
以师祖当年的实力,带领这么多武林前辈都只能跟谷神教拼了两败俱伤而不能完全覆灭,直到今时谷神教再次死灰复燃。若是今日谷神教再如当年一般卷土重来,又有谁可以阻挡?
“夫子切莫伤心,师祖乃是为了天下武林,居功至伟,虽然身死,精神却常留人间!”沈欢道。
愚夫子笑道:“呵呵,事情过去了五百年,我只是有点可惜而已。我今日与你讲这些,你自去慢慢体会,也许有一日,你将接过对抗谷神教的大任。”
沈欢拉着愚夫子的手道:“夫子,那不是还有你吗?”
愚夫子笑了笑,却不说话,转过话题,再次教起其他来。
沈欢不知愚夫子怎的突然再次讲起课来,不过他也立马收起心思,跟着愚夫子的节奏,继续投入到学习之中。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不管你愿不愿意,它都会一如既往地滚滚向前,不会为任何人多停留哪怕一秒。
又是过了两日,到了安思危与弥罗宫约定动手的日子。
这一天下午,安思民晚饭前便来到安全的寝宫里,请示了安全,让御厨准备了许多美食,陪他一同进晚膳。
安全大病初愈,可是毕竟是帝王之身,看着突然而来的安思民,虽然安思民脸上一副欢笑自在的模样,可安全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异样。
“父皇,儿臣想陪您安心地吃一顿饭。儿臣听说,在您还没有继位之时,每到重要的日子,父皇总会与几位哥哥姐姐们一同吃个晚宴,然后一同过节。儿臣那时还未出生,待我记事起,您已经当了皇上,再也没有和儿女们一起吃过饭了。”安思民夹了一筷放到碗中,然后递给医官,确认无误之后再转到了安全碗中。
安全看着这个儿子,虽然已经很看好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还是有些小瞧他了。
他夹起安思民呈给他的菜,放到口中细细嚼了嚼,开口道:“不错,御厨虽然做得好吃,可是只有跟家人一起,才是真正的美食!”
安思民开心地笑了起来,说到:“父皇若是喜欢,儿子们都想跟您一同吃饭。”
“呵呵,好啊,难得你一片孝心。”安全笑道。
“不过思民啊,这几日你们兄弟常来宫中,有些是真心关心父皇,有些是来装模作样,有些人只是来看看我会不会死,又有些人来过一次便不再来了。”安全吃着菜道。
安思民沉默了,静静地吃着菜,然后端起一壶茶,拎到安全桌边道:“父皇身子日渐康复,但仍不宜饮酒,儿臣便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说完便给安全倒满。
安全看着壶中的茶道:“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喝上这么好的茶了。”
说完,便将杯子放到鼻子边,仔细地嗅了一嗅,似很陶醉。
安全只是就这么嗅了嗅,并没有喝,而是开口道:“我这些儿子中,要属你最孝顺,你不顾危险替我去寻那青木散果便是最好的证明。今天你来,应该不仅仅是陪我来喝茶的吧?有什么事就说吧,我还扛得住。”
安思民闻言,不复方才的从容淡定,面容严肃道:“父皇你大病初愈,本不应打扰您,可事到如今,孩儿觉得还是应该告知您。四哥今晚将要进宫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