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挫败感的夏北此后依然每天从妹妹手里按顿领取饭费。
虽然穷了点，但他对目前的生活还是比较满意的。
至少现下没了成年后那种终日如履薄冰的焦虑。
唯一不太好的是，他依然进入不了一个学生该有的状态。
上课时听不进去，还老爱犯困。
但一放学就变得生龙活虎。
这天中午放学，夏北端着打好的饭菜回到家属区。
远远看到妹妹和一个小胖子在巷口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走到近处夏北才看清，背对着自己的夏南后背上有一团刺目的黑色污迹。
夏南这个年纪个子长得快，母亲总是把夏北的旧衣服改小了给她穿。
这件就是夏北的旧T恤改的，本来白色的衣服已经洗成米黄色。
后背的印迹好像是用黑色彩笔画上去的。
而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脸上带了一道抓痕的小胖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们已经从身边同学们的穿衣打扮上，模模糊糊感受到了贫富的含义。
刚刚进入新世纪正是‘笑贫不笑娼’的年代，小胖子在家长耳濡目染下有些看不起整天拣易拉罐的夏南。
“夏南...你把我的脸抓破了，我回家告诉我妈妈......”
比夏南还高了半头的小胖子竟抽泣着。
“钱小壮，你先在我衣服上先乱写的。你敢回家告状，回学校我就还揍你！”
夏南挥了挥小拳头，奶凶奶凶。
夏北上前拍了拍妹妹肩膀“南南，怎么回事？”
夏南这才知道哥哥来了“是他上课时偷偷在衣服上乱写东西......”
夏南转了个方向，不让哥哥看到后背，急忙解释起来。
像是怕被误会是她先惹事。
夏北皱眉看向名叫钱小壮的熊孩子：
“以后再敢欺负夏南，小心我揍你，滚吧。”
小胖子被唬的一呆，随即‘哇’地一声，一边哭着一边跑远了。
夏北好笑地摇了摇头，牵起妹妹往家走去。
夏北对这种熊孩子无甚好感，但也不至于以年龄优势真去欺负他。
不过这样的情形还是勾起了夏北关于妹妹在京市时的某些回忆，这才有了他对小胖子的警告。
“夏北，这件事不怪我吧？”
扯着哥哥的手，夏南不太确定地问道。
“不怪你，再有这种事还挠他，打不过了哥哥替你打。”
夏北暂时没什么野心，对这个世界也几无归属感，心理锚定之地只有他的小家。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让他牵肠挂肚的人，也只有幼妹和为了养家而漂泊在外的母亲了。
“可是钱小壮也有哥哥呀。”
夏南仰起小脸有些担忧。
“怕啥，你哥我拳打幼儿园，脚踩养老院......”
夏北却并未放在心上，毕竟都是一个家属院的孩子，虽说闹了一点小矛盾但并不严重，起因还是小胖子手贱在先。
于情于理都不怪咱。
但有些人是既不讲情又不讲理的......
.......
这天中午，一中家属区的另一个院子内。
钱小壮哭嚎着刚走进院子，一位四十多岁的矮胖妇女闻声迎了出来。
“壮壮！谁把你的脸搞成这样子了？”
看到小儿子脸上的伤痕，妇女一半心疼一半愤怒地惊呼道。
“夏~~夏南抓的~她哥哥还说要打我......”
钱小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道。
至于原因却只字未提。
“夏南是谁？”
一位同样四十多岁的男人也从屋内来到院子里，疑惑地问向妇女。
“徐寡妇家的疯丫头！”
妇女一边哄着钱小壮，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徐寡妇？”
男主人一时没明白妻子说的是谁。
“徐禾秀家的小女儿。”
矮胖妇女不耐烦地再次解释道。
“徐禾秀~”
男主人喃喃道，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位温婉窈窕的丽人形象。
“不行，我得去为壮壮讨个公道！”
钱母越想越来气，起身就要出门。
“她家就两个孩子在，你去了人家不说你欺负孩子么。”
钱父一把拽住妻子提醒道。
“那就任由那两个小瘪三欺负壮壮？”
钱母用尖细的嗓门喊道。
她不知道两个孩子冲突的原因，也不想知道。
娘家在县城的强势造就了钱母跋扈的性格。
在她想来，两家实力的巨大差异就是她的依仗。
我儿子欺负你女儿可以，但你要是还手就是你的不对了。
“也不是，主要是你出面不太合适。”
钱父作为一家之主，思维要比妻子缜密一些。
“你的意思.....”
“妈，中午吃什么？”
夫妻俩的对话，被急吼吼冲进院内的钱小强打断。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
钱母本就心烦着，看到已经第五年读高中的大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谁又惹你了，拿我来撒气。”
钱小强斜了母亲一眼，同样没好气。
钱父用眼神示意怒气勃发的妻子先不要说话。
“你弟弟被人打了，你妈正生气呢。”
钱父指了指小儿子。
“哥，夏南和她哥哥打我了.......”
钱小壮很有眼色地上前抱住钱小强的大腿，早已停止的干嚎又重新响了起来。
“夏南的哥哥？是谁？”
刚进家门就被母亲莫名其妙怼了一句，钱小强烦躁的很，但对于小他很多岁的‘肇事者’夏南却是不认识的。
“她哥哥叫夏北！”
钱小壮抬起头，恶狠狠地说出了名字。
“操，这小瘪三竟欺负到我们家头上了！”
钱小强声音尖利，和他妈如出一辙。
.......
对于钱家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夏北，午休后和齐正道照常来到了教室。
下午第一节课间，齐正道习惯性地拉着夏北上厕所。
没有任何尿意的夏北自是不愿去那辣眼睛的旱厕里逛荡，两人便暂时在厕所前分开了。
齐正道去大便，夏北去厕所后面抽烟。
‘吸烟室’里面还是上次见到的那帮人。
夏北和他们不熟，也没有打招呼的兴趣，独自呆在一角默默抽了起来。
但他进来时，那群人忽然停止了交谈，纷纷用打量猎物一般的眼神看向了夏北。
“小子，过来~”
就在夏北感到气氛有异之时，上次最先和齐正道起言语冲突的矮胖‘小黑’对夏北勾了勾食指。
手势轻蔑，语气轻佻。
夏北瞟了小黑一眼，同时也看到了人群后方阴恻恻的钱小强。
‘就因为中午的事？’
夏北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原因，但又觉得不至于。
毕竟只是两个八岁的小孩子间一点冲突。
夏北愣神间，小黑已经带着人把他围了起来。
“要搞事？”
夏北问道，不过却是看着站在几米外的钱小强。
“哟呵，小子挺拽啊！”
急于在大哥面前表现的小黑再次跳了出来，伸手拍了拍夏北的脸。
夏北这才转过头来。
“好玩么？”
夏北眯着眼睛，看着比自己低了半头的小黑。
夏北平静的眼神里蕴含着一股难明的意味。
‘别的学生这时候早就被吓得不住求饶了，这小子......’
小黑略略感到一种压迫感，这是在面对成年人时才会偶尔出现的感觉。
不过想到己方巨大的人数优势，便再次伸手准备拍打夏北的脸庞。
“你装个鸡毛.......啊~~啊~~”
小黑的右手刚伸至半空，却被夏北一下捉住了食指。
手指以诡异的角度被夏北握在手中，小黑再顾不上放狠话，只痛的哇哇大叫。
“操，夏北！”钱小强没想到夏北在这种局势下还敢率先动手，急忙招呼道：“还愣着干嘛！一起上啊。”
这两声带着怒意的喊叫很是刺耳。
正在厕所大便的齐正道隔着一堵墙也听到了。
‘夏北’的名字一出，齐正道就知道出事了。
急忙收缩括约肌，菊花一紧，夹断了一坨意犹未尽的臭臭……
而后提上裤子就冲了出去。
带来的卫生纸握在手中竟然忘记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