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又能坚持用爱发电呢
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孟珲站在一个破旧的大门前，牌子比许平家巷子口的还破，只能看到“彡月厂”几个残缺的字。
身后，出租车卷起黄尘扬长而去。
没来由慌了一下，孟珲轻吸了一口午后燥热的空气，“吱呀”一声推开了生锈的铁门。
进门左转，颇远的前面有一遛平房，边上停着辆墨绿色的越野车。
迈着不太确定的脚步，孟珲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右手边是一排高大但破旧的厂房，大门紧闭，应该是车间仓库什么的，左手边是生锈弯曲的铁栅栏，墙里墙外丛生着一些杂树。
哎……怎么那么像法治节目的凶案现场啊……
孟珲一边在心里吓自己，一边不太礼貌地想起救命恩人的模样，惊吓值再次飙升……
“嗡嗡嗡！”
走了有五六十米，孟珲来到用彩钢板搭建的房子前，挂在墙上的空调外机正拼命呼着热气。
正犹豫着准备上前敲门的时候，“来啦！”已经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面前的门被拉开，一个巨大的阴影把孟珲整个人罩住。
一阵凉意袭来，孟珲不由地后退半步。
“快进来，外边热吧？”
穆柯穿着跟昨天有些相似的黑色短袖，过来拉孟珲的手臂上体毛极重。
他一定很热吧……
孟珲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有些拘谨地坐在茶台前，看着一米九的大汉坐在对面绣花，不是，沏茶，孟珲总有种不真实感。
“穆哥，你喜欢喝茶啊？”孟珲率先打开了沉默。
“我也不太懂，喝着玩呗，对了，你看起来年龄不大吧？”穆柯随口寒暄，转身从身后的博古架上拿过一个袋子，“哗啦啦”把里面的东西倒在茶台上的一个小盘子里。
腰果？没怎么喝过茶的孟珲不太懂这是用干什么的，“下茶”用的吗……
有些走神，孟珲应得慢了半拍：“嗯，十八岁。”
“噢，那今年高考了吧？怎么样？”穆柯抓起一粒腰果扔到嘴里，示意孟珲自便，然后把洗茶的水倒掉，又重新倒上水。
“呃……”孟珲有些尴尬，但还是诚实地回道：“落榜了。”
穆柯抬头看了孟珲一眼，给他面前的茶杯倒上茶。
“有什么打算？”
“准备复读一年。”
“噢，复读挺好。大学还是要去上的，我就没上过，不是读书的料。”
“嗯……”
“高考满分是700吧？”
“750。”
“噢。”没有孟珲还是有些期待的问分环节，穆柯自顾自地说了句：“我记得我好像考了二百多，反正差挺多。”
“嗯……”
二人一问一答，不一会就陷入了沉默。
孟珲装作随意地打量着屋子里的装饰，穆柯身后的博古架上放着几块茶饼，红茶白茶都有，还有一块雕成牧童放牛的树雕，心里盘算着是继续寻找话题，还是起身告辞。
“滋~”穆柯抿了口茶，又往嘴里扔了粒腰果，嚼得“克克”响，神情间没有半分不自在。
孟珲捧起茶杯，眼神瞟向自己放在地上的黑色塑料袋，又看到了鞋子一侧印的那四个字——星汉救援。
“穆哥，我看到你们在贴吧里发的招募贴了。”
“噢，嗨，我也不懂电脑，让我妹帮着弄的。”
“嗯。”孟珲点了点头，问道：“那帖子的内容你看了吗？”
“看了啊！”穆柯一副“你这不是废话”的表情。
“呃……我有一个地方不太明白，就是你们不是要招人加入吗，那为什么还要填一个调查问卷，把条件限制的那么苛刻啊？”
“噢，你说那个。”穆柯再次给孟珲添上了水，然后把手放在茶台上：“我跟你说说为啥啊！”
屈指敲了下桌面，穆柯捻起一粒腰果说道：“首先是年龄，为什么要满25周岁？因为这个年龄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完全独立了，大部分事情都能够自己做主，不至于出现爹妈跑我这来要人的情况。”
“第二一个，支配不了自己时间的，加入了也干不成事，你这喊着去救援呢，他那说我今天没空明天没空的，所以也不行。”
“哦哦。”孟珲点头称是，这就跟打游戏似的，喊你来打团你老在泉水挂机，那还不如直接掉线呢。
“再一个，”穆柯捏着腰果的右手比了个三，“一定的经济基础，全国做志愿救援的都是费用自理。出一般任务的话我可以出车，但食宿装备还是得自己准备，这倒不是我舍不舍得搭钱的事，主要是这个事你加入进来不是给我打工，我是找队友，又不是招员工，没经济基础连个人的防护装备都配不齐，还怎么救援别人？”
“嗯嗯！”
孟珲深以为然，如果昨天他身上穿件电视上看到的那种救生衣，至少能少喝两口。
“所以说，”穆柯的语气忽然惆怅起来，把腰果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干这个说白了就是用爱发电，不是真心喜欢的，再有钱有闲也都干不长。”
穆柯惆怅得有些猝不及防，但孟珲想了想，难为他一个看起来这么粗犷的人想得这么透彻，一定是经历了很多吧……
“穆哥，你参加志愿救援多长时间了啊？”
“也没多久，就这两三年开始，厂子不怎么用我管了，也就有时间了。就是队员一直不多，隔挺久才能出一次任务。”说到这穆柯咧嘴笑了笑，“昨天要不是把你和那个小女孩救上来，我这救援日记都半个多月没东西写了。”
写日记？
哥你不是这个画风的啊……
孟珲在心中吐槽，除了为自己被写进日记的事情感到尴尬，还觉得穆柯辜负了他自我介绍时的掩饰，要不是他笑得毫无恶意，孟珲一定会觉得有被冒犯到……
咱们叫并肩作战不好吗？孟珲郁闷地想到。
“你知道我最开始为啥搞这个不？”穆柯的谈兴上来了，抿了口茶水，又分别倒上，主动继续话题道。
孟珲摇摇头，他仅只是大概知道志愿救援队是干什么的，但还无法理解这类民间救援组织图什么。
说实话，他暂时还想不明白自己掏钱去主动经历危险是一种什么心态。
“救人的感觉怎么样？”穆柯又抛出一个问题，然后捏起一粒腰果扔进嘴里。
“还挺好的吧……”
对于年轻人来说，后怕永远只是一时的，后悔才是永远。
孟珲在今早见到妞妞的时候愈发清晰的感受到，如果自己没跳到水里救人，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一定会非常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做些什么。
“是吧？”穆柯笑眯眯地看着孟珲脸上露出的回忆神色，接着问道：“那被救的感觉呢？”
不是，能不能不提这茬……
孟珲脸上的表情一滞，不过还是认认真真地回道：“感觉不用死了的话还挺好的，再有就是感谢。”
说出这句话后孟珲心中一动，虽然他觉得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他估计自己也很难找到更合适的机会了，于是话音刚落便把放在脚边的黑色塑料袋提了起来。
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放到穆柯面前，孟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今天过来也没带什么礼物，这是一点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