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珲之后还是没忍住屋里屋外地找了一遍,狗子就这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家里一个人独自生活的痕迹很重,床头柜上倒扣着一碗咸菜,边上还有一瓶吃了一半的辣椒酱。
厨房还算干净,但开了灯也总是感觉没有从前明亮。
车棚里的电动三轮车和自行车都在,但一向挂在门后的斗笠不见了,床下只剩一双女式雨靴。
老家的厕所是露天的旱厕,孟珲叫住恢复本性想要一探究竟的狗子,自己进去看了看。
没人。
但从家里的痕迹来看,他断定姥爷确实出了门,但肯定没出远门。
只是去了哪儿,不知道。
他总说自己不会用手机,也不想用。
老妈给老两口买的老年机,之前也总是姥姥在用,姥姥去世后,手机干脆就躺在抽屉里吃灰。
平时还不只是觉得老头儿上了年纪后脾气不可避免有些怪,现在孟珲却有些自责,为什么没有好好劝姥爷,好好教他用手机。
眼下根本无从找起,孟珲只得先压下心中的担忧,再次扫视了一眼熟悉的院子,带着狗子出了门。
刚一出门,狗子就撒着欢地往北跑,“这边!”孟珲喊住了狗子,去西河子村从南边走要更顺一些,也更近一些。
狗子听到孟珲的呼喊,回过头,站在原地歪了歪脑袋,然后冲他“汪汪”地叫了两声,就像是冲着孟珲在喊:“这边!”。
鬼使神差地,孟珲选择了听狗子的,在看了一眼之前他跟穆柯走的那条路后,脚下一转,也向北走去。
狗子一路绕着孟珲走走停停,不时在路边、墙角留着记号,经过丁字岔路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要继续向北跑,但在看到孟珲已经走在向西的后街时,它抬头向远处的北山看了看,原地转了几圈,“呜呜”地叫了几声,但最后还是选择跟上了孟珲。
靠山村人口逾千,在齐河镇算是规模比较大的村子,整体房屋狭长分布在北山南侧、两条河之间,分前后两条街,前些年都修上了沥青路。
孟珲看着路两边紧闭的门户,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过年时三三两两围拢在路边晒太阳的村民们,尤其是靠东一截年长些的村民大多认识孟珲,他们总是在孟珲路过的时候招呼着:“呀,亲戚又来啦~”
甩了甩头,孟珲试图赶走脑子里纷乱的思绪,看了一眼雾雨朦胧的前路,脚下加快了许多。
……
另一边,孙皓穿着萤黄色的雨衣,把大檐帽摘下甩了甩水,迎上了从南边开来的一辆7座商务车。
他是SB区交警大队的,被临时调到这边来确保道路通畅,除了刚来的时候去了一趟救援现场外,他一直就在这条不算宽敞的南北向乡道上来回跑。
眼看着开来的商务车停在往西河子村走的丁字路口,看样子想往里拐,孙皓忙向这边跑了几步。
“你们是……”
看到孙皓跑近,商务车副驾驶的车窗摇下,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眉宇间隐现忧色,但看向他的时候和煦笑了笑:“同志,往西走是西河子村吧?”
“顾,顾市长……”
孙皓看清对方后,忙抬手敬礼,有些结结巴巴地回道:“近处的叫,靠山村,沿,沿着这条路,一直往西走。”
“这车能过吧?”
看着停在路边的一溜大车,顾长良问道。
“……”
孙皓迟疑着,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接到的命令是地方车辆一律不得往里开,这也是他之前拦下穆柯的原因。
“路有点儿窄……”他也不太确定自己的言外之意到底是什么。
但驾驶员似乎明白了,他小声跟顾长良说了几句后,顾长良点点头,说道:“不能影响救援车辆通行。”
然后转过头,往北指了指,问道:“这个村北边也有路吧?”
“啊?”孙皓不太明白,也不太清楚。
顾长良解释了一句:“这样,我们从北边走,把车停在这个村子里,然后走路去西河子村,应该会好一些。”
“啊,啊,可以,啊,不是……”孙皓连连点头,但随即又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不妥。
“呵呵,”顾长良摆摆手道:“我们快速通过这段路,然后从村子里绕,”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腿,像是在跟孙皓解释:“我这膝盖一到雨天就疼得厉害,不然这段路就走过去了……”
“明白,明白。”孙皓忙点头,要知道眼前这个可是市里分管安全的常务副市,对方肯跟自己解释这些已经让他有些心神不安了。
更别说其实他根本就不该拦对方,用脚想也知道,对方是来现场靠前指挥救援工作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一个人就来了,也没有区里和镇上的人陪同。
“那我们先走,”顾长良冲孙皓点点头,“小伙子,辛苦了。”
“没有,没有……”
孙皓后退了几步,让过转弯的车子。
目送着银灰色商务车开远,在到达靠山村村口的时候,如顾长良所说,向北拐去,孙皓这才想起来跟在救援现场的直属领导汇报。
他掏出手机,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
“林大,顾市长来了。”
“对,就是他……”
“……放过去了。”
“好,我明白。”
……
孟珲一路向西,在快走到西头的时候,看到路边停着两辆红色的消防车,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轰啦”一声,接着就响起了一阵大呼小叫。
“没事吧没事吧?”
“好险……”
“没人受伤吧?!”
“……”
孟珲当然记得,二舅王延富之前电话里提过,靠山村也有两户人家被滑坡的土石埋压了。
只是他没想到,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了,这边竟然还有人。
听到前面的响动后,孟珲连忙加快了脚步,停下来撒尿的狗子耳朵一动,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在绕过路边停放的消防车后,孟珲见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房屋垮塌现场。
莫名的有些紧张,孟珲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希望每一个为岁月静好负重前行的军人都不被忘记,包括卸下军装的消防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