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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把空椅子

教室后面有一把空椅子。那椅子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没有人坐而已。不过,就在开学三个星期后,有一件全世界最刺激的事情,发生在了我们四个超级要好的朋友身上。

事情还要从那把椅子说起……

我一直觉得,开学最棒的事情,就是可以拿到很多零花钱,然后去买文具。每年暑假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妈妈都会带我去文具城,以此作为那个星期的“超级大冒险”。我家附近的那些文具店里,没有什么精美的文具——给男孩子的,只有很无聊的“恐龙系列”,给女孩子的,只有“公主系列”。所以妈妈会带我坐大巴和地铁去城里。城里有许多商业街和商城,有的店是那么高大壮观,看起来就像是外太空的建筑一样。我会兴奋得跳起来,激动得不知道应该先去哪一家才好。

去年,我看上了一款太空主题的文具,每种文具上都有一位悬浮在月球上空的宇航员。我买了一个铅笔盒、一个圆规、几块橡皮,还有一把长长的尺子。当时正在打折,买完这些,我还剩下1英镑呢!我最喜欢的是那把尺子,因为上面的宇航员可以来回移动,就像在缀满星星的太空中漫步一样。我整天玩那把尺子,结果最后,那位宇航员卡在了尺子的一端,再也动不了了。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呀,去年教我们的是汤普森老师,他的声音真是太让人犯困了,我的手必须做点什么才行。这就是为什么一定要在教室里准备一些有意思的文具,否则你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昏昏欲睡,或是做出其他会被留堂的事情。

今年,我买了一套以“丁丁和白雪[2]”为主题的文具。我太喜欢丁丁了!虽然他只是漫画书中的一个角色,但我还是希望自己长大后,可以变成像他那样的人。在我看来,假如当记者能解决各种神秘事件,还能不断地冒险,那一定是世界上最棒的工作了。爸爸妈妈以前买过一本全新的《丁丁历险记》作为生日礼物送我。另外,妈妈工作的图书馆里有《丁丁历险记》,有些因为太老旧或缺了页码而要被丢弃,妈妈便以很低的价格全部买回来了。所以我现在有了一整套《丁丁历险记》。我至少看了五十遍!如果要像丁丁一样去环游世界的话,我可得好好想想带什么宠物。我对狗狗过敏,而猫咪、仓鼠以及受过训练的老鼠,都没有丁丁的白雪厉害……我想来想去,一年多过去了,到现在我都没想好要带什么宠物。

丁丁主题的文具比宇航员主题的文具要贵,还不打折,所以我只能买一个铅笔盒、一把小尺子和两块橡皮。我考虑了好久。不过,我觉得用零花钱买这些东西是值得的,不仅因为我买的文具上面都有丁丁,而且只要按一下铅笔盒上的按钮,铅笔盒就会发出白雪的叫声,还有阿道克船长的喊叫声——“该死的臭海螺!”因为我在数学课上按那个按钮,有人打了我的小报告,可是如果在数学课上都不能按那个按钮,那我就不知道要它有什么用了。

我不喜欢数学。简单的数学题还好,可是今年要学的是长除法和平方数,还有好多我的大脑根本装不下的东西。有时我会举手问老师,可是在一节课上反复问同一个问题,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还好有汤姆、乔茜和麦克教我做题。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做什么都在一起。我已经很幸运了。

汤姆的头发短短的,像钉子一样竖直;他笑的时候,嘴巴咧向一边;他的喉结特别大,就像喉咙里卡了一颗乒乓球一样;他是我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也是最搞笑的。去年他跟着他爸妈从美国过来,之后转到了我们班,我们马上就成了好朋友。

汤姆有三个哥哥,他们总是嘲笑他,捉弄他,但不是认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已。不过我觉得他们肯定会偷吃汤姆的东西,不然汤姆怎么会这么瘦,而且总是一副超级饿的样子呢?有一次午餐,汤姆吃了一个加了超多配料的比萨、一个双层汉堡,可他还不觉得饱呢!所以我总是尽量把自己的零食藏起来。

乔茜有一双棕色的大眼睛,脸上布满了雀斑;她又高又瘦,总是把头发放在嘴里嚼;她是我们年级跑得最快的,而且可以一脚就把球从球场的另一边踢进球门。她是我认识的最酷的人。我们三岁就认识了。听我们的妈妈说,在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她们也理所应当地做了好朋友。那个时候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不过,在我所有关于校园的记忆中,一直都有乔茜的身影。去年,我们还一起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留堂,因为一只叫赫伯特的仓鼠。

乔茜听到一个高年级的恶霸说,放学后要把我们班的宠物——赫伯特——冲到厕所的下水道里去。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我们决定展开“拯救仓鼠大作战”。我们把仓鼠藏到我的帆布包里,我把它带回家了。当然了,被妈妈发现了。她让我第二天就把仓鼠送回去。我想跟无趣的汤普森老师解释事情的经过,可是他不听,还让我放学留下来。这时候,乔茜站了起来,说她也帮我一起偷藏仓鼠了。她其实可以不说的。于是,我们一起被留堂了。

只有当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和你一起留堂,你才知道,她就是你最好的朋友。

在整个年级的男生中,麦克的头发是最整洁而又蓬松的。很多人觉得他是个怪胎,但我们不那么想。他的眼镜总是破的,还总是不好好系鞋带,所以常常不是被鞋带绊倒,就是撞到什么东西上。我们已经司空见惯。他不怎么说话,但每次开口总会让大人们眼前一亮,他们夸赞他“心智超群”“心思独到”,或是其他奇奇怪怪的以“心”字开头的词汇。我不知道这些词汇是什么意思,不过我猜应该是夸他聪明吧。大人总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形容得很复杂。

麦克总是受到别人嘲笑,因为他既不能跑得很快,也不能把球直直地踢出去。不过他才不在乎。如果我和他一样有钱的话,我也不会在乎的。他爸爸是教授,妈妈是律师,总是很忙,但会给他买各种最新的玩具和书籍。去年我们参加他的生日宴会,第一次进到他的房间,那简直像一家玩具店!我想,一个人拥有那么多玩具,肯定比较容易做到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乔茜和麦克一直在比拼,看谁获得的金星和“A”更多。麦克历史学得好,乔茜擅长数学,而我在阅读和拼写方面比他们两个都厉害——尤其是乔茜。乔茜非常讨厌阅读,也从不进行课外阅读。她说自己一点想象力也没有。我觉得她的话好奇怪,怎么会有人一点想象力都没有呢?我猜乔茜小时候肯定是有一点想象力的,可能去年夏天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时候,把想象力摔掉了。妈妈说,没有想象力的人是没有生命力的。我不觉得乔茜没有生命力——她的话超级多!

有这三个好朋友在,学校成了我最喜欢的地方。今年,学校变得更加有趣了,因为来了一位新老师——卡恩老师。

卡恩老师的头发非常有弹性,而且有一股草莓果酱的味道,比汤普森老师的好闻多了,他的头发闻起来就像一堆旧袜子。卡恩老师非常聪明,比汤普森老师聪明多啦!而且如果我们表现得好,她星期五就会给我们奖励。我们年级的其他老师都没有这么好。

卡恩老师会让我们做各种我们以前没有做过的、有意思的事情。开学第一个星期,她教我们利用从垃圾桶里找到的材料制作乐器;第二个星期,她带了一本新出的漫画书来读给我们听。那本书连图书馆都还没有呢。

到了第三个星期,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星期四,卡恩老师正在点名,当她正要念到我的名字时,突然有人重重地敲了敲门。平时只有那些带着登记册,从其他班过来的查勤老师会敲门,所以没有人留意。但敲门的是校长桑德斯。

桑德斯校长每天都梳一样的发型,说话的时候习惯透过镜片盯着对方。大家都很怕她,因为如果被她留堂,那就不仅是放学后继续待在教室那么简单,她会让你背字典里长长的单词,意思和拼写都要记,不背完不许离开。听说有几个低年级学生被留了几个小时,因为他们要记的单词有满满一页!

看到门口站着的是桑德斯校长,全班都安静了。她神情严肃地走向卡恩老师,我们都在猜这次的倒霉蛋是谁。她和卡恩老师低声说了几句话,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大家,环顾教室四周,最后指着教室最后一排的那把椅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桑德斯校长手指的方向。

就像之前说的,那把椅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它空着是因为原来的主人——一个叫迪娜的女孩,去年年末搬到威尔士去了。班上没有人想念她,除了她最好的朋友克拉丽莎。迪娜喜欢炫耀。她反复说父母给她买了多少礼物,自己有多少双跑鞋,还有其他大家根本不在乎的事情。她最喜欢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这样就能和克拉丽莎一边假装听课,一边画她最喜欢的流行明星,而且两人还能说她们不喜欢的人的闲话。按理说迪娜走了之后,那个座位其他同学也可以去坐,但因为没有人愿意坐在克拉丽莎旁边,所以它才空着。

桑德斯校长又凑近卡恩老师的耳朵说了几句,然后离开了教室。我们期待着卡恩老师开口,但是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气氛很严肃,却也令人兴奋。还没来得及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桑德斯校长回来了,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在她身后站着一名小男孩。我们谁都没有见过他。他的头发短短的、黑黑的,一双大眼睛几乎眨都不眨,脸色苍白。

“所有人看这边!”卡恩老师说话时男孩走向她。“这位是艾哈迈德,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班的一员了!他刚搬到伦敦,是我们学校的新生。我希望大家能够尽力让他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

我们安静地看着桑德斯校长把他带到那把空椅子前。我觉得他很可怜,因为我猜他肯定不乐意坐在克拉丽莎旁边。她还沉浸在对迪娜的思念当中,而且众所周知,她讨厌男生,她说男生傻,嫌弃他们身上有臭味。

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还要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当同桌;尤其是当你面对的同桌满脸写着不乐意,一直盯着你上下打量的时候——这就是克拉丽莎正在做的。看到这幅场景,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新同学的好朋友。

我的书包里正好有一些柠檬硬果糖,我会试着在课间送他一颗。我还要问问乔茜、汤姆和麦克,看他们想不想和他交朋友。毕竟,拥有四个新朋友好过一个朋友都没有吧,尤其是对这个看起来既害怕又悲伤的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新生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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