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的,从他出现在这个奇怪的梦里,我就应该猜到的!
我望着那张看不清楚的脸,说不明白内心的情绪,愤怒和恐惧都有。
我的拳头捏紧了,然后又松开。我知道在梦里,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草帽人对于我在得知真相之后的冷静显得有些惊讶,带着些疑惑问道:“你不恨我吗?”
“所以小陈和张凯,是你安排的吗?”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草帽人点头,然后又摇头:“他们是徐家后人,也怕死啊。所以找到你和那个女孩,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是米娅是张凯的女朋友!他怎么忍心?”我咬着后槽牙说道。
草帽人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明白的,因为你没有经历过他们经历的绝望。如果有人从你出生的时候就告诉你,你最多只能活到四十岁,你过的每一天都是生命的倒计时。你的脑子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长出一个肿瘤,而且治不好,你也会疯掉的。”
“这个世界上,谁会不怕死呢?那些活了八九十的老人,嘴上硬的很,真到了要死的那一刻,也会害怕的。”
“毕竟,世界这么美好,不是吗?”
“至于小陈,和张凯,你觉得在死亡的压迫下,他们真的配拥有爱情吗?”
草帽人的声音低沉,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我想起了我的奶奶,一个从六十岁开始就天天说自己活够了,不怕死的倔强老人。在医院的最后时刻,她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对于生的欲望,无比强烈。
“但是他们家族犯下的错误,为什么要我和米娅来承担?这关我们什么事?”
草帽人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可能这就是命吧。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
“去你妈的命,老子活了那么大,就没相信过命!”我对着草帽人飞出一脚,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我的脚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要回到现实,我不想和这个草帽人继续在梦里面纠缠了,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想起不知道哪本书上说过,如果在梦里死了,就会惊醒。毫不犹豫的,我拿起了手边的刀,捅向了自己的脖子!
我闭上了双眼,并未感觉到疼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草帽人仍旧站在我的面前。
“没有用的。”他幽幽说道,“不要浪费力气了,你出不去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癌症是家族遗传吗?靠这种邪术,根本解救不了任何人!”
“有病就去看医生啊!”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很想哭,但是眼睛里面流不出一滴泪水。
“你不想死……”草帽人说道。
“废话!谁TM想死?你想死吗?”我反问道。
草帽人轻轻出了口气,然后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我想啊。”
“你说什么?”
草帽人没有继续解释,他只是做了一个动作。
他摘下了一直戴在头上的草帽。
我看到了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一定会在他脱帽子的那一刻闭上眼睛,那张脸,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噩梦!
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样的东西,该不该被称之为脸。
草帽人的头顶上没有头发,巨大的蜈蚣形疤痕从头顶开始,一直向下延伸,将他的脸切割成两半。两只眼睛凸出,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掉出来一样。
一张脸上,鼻子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洞,而他的嘴上,满是针眼。
我想到了一个词——人彘!
然后,他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白色的衬衫下面,是一条枯瘦的手臂。
不对,那不是手臂!因为手臂上面的皮肤寸寸龟裂,血管在他的皮肤下跳动的样子都清晰可见。那些裂纹之中,鲜红色的肉纠缠着一些灰色的鳞片,正在不断地扭动。
我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眼睛瞪得极大,如果有一面镜子,我相信我现在的表情也不太像是个人。
草帽人似乎是习惯了,利索的将袖子放下,然后戴上草帽,遮住脸,平静地说道:“你看吧,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不想死的人英年早逝,想死的人却怎么都死不掉。”
“怎么回事?”
草帽人摆了摆手:“这个你不用管。我让你看到这些,其实也不是让你去死的。找到你我花了很多的时间,我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情。做完这些事,你就自由了。”
我想着这是在梦里,出去了我死不死是小陈和张凯说了算,那两个人是疯的,你一个瘦不拉几的草帽人能做什么?
不过表面上,我还是配合问道:“做什么?”
“做什么,等到需要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武侠小说?我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这个草帽人可能也是疯的。
和疯子绝对不能讲道理,因为根本讲不通。
所以我直接答应了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草帽人见我答应了,很是满意,然后他叫我伸出左手,说要送我一样东西。
我本能的有些抗拒,但是有个声音告诉我,现在反抗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所以最后我还是乖乖伸出了左手。
他也伸出手——如果那也能被叫做手的话,握住了我的左手。
下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手掌一阵剧痛!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感觉就像是往手掌中间钉了一根钉子!
我狂叫,开始甩手,但是草帽人枯瘦的手掌却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力气,不论我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甩开他的手。
疼痛持续了整整一分钟,这一分钟,对我来说却像是一辈子那么漫长。当他放开我的左手,我瞬间缩回,然后望向左手的掌心。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针眼大小的孔,并没有流血。我尝试握了握拳头,发现手应该没有受伤。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愤怒问道。
草帽人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这个时候说话有些有气无力,但是声音里面却带着些如释重负的轻松:“不要担心,这东西对你的身体不会有任何的影响。但是如果你用左手碰到其他人,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一个本来应该死的人如果活了,那么他接触到的人,就会死!”
草帽人说完,笑了起来。
他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同类,笑的如此放肆。
我却如坠地狱,满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