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顶天并没有直接去寻找大圣,而是先回了竹庐,准备打包一些食物,出趟远门,报仇的同时再找一找山谷的出口。
眼下这个季节,稻米还未成熟,保质期长的、适合出远门用的,也只有阳顶天最为讨厌的玉米了。
打包了两捆玉米后,离开竹庐前,阳顶天回到了义父的房间,钻到床底翻找了许久,最后意兴阑珊的退了出来。
义父的床下、床板夹层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记得去年的夏天,阳顶天注意到义父在挑灯夜读一本书,以为是什么武功秘籍,便趁义父不注意的时候拿来看了几眼。
阳顶天登时发现了一些端倪,可惜还未看到精彩的地方,便被义父逮到,一把夺了回去,还煞有其事的说:这是无量金刚宗的双修秘籍,小孩子不适合练。
后来义父出谷的时候,阳顶天在他床底又找到了那本书,痛痛快快的看了个遍,之后再偷偷放回去。
哪里是什么“秘籍”,分明就是堪比“金瓶梅”的人文艺术作品嘛,老王八蛋竟然偷偷吃独食,还当小爷没见过世面呢。
除此之外,义父还有一爱好,是阳顶天百思不得其解的——抓蛐蛐。
他每年出去谷的时候,几乎都是蛐蛐最为活跃的时节,他还经常带着谷中抓的蛐蛐出去,大概是拿去和谷外的人斗。
而对于斗蛐蛐这一娱乐活动,阳顶天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只是义父趋之若鹜的痴迷,让他委实难以理解。
他对蛐蛐最深的印象,还是来自于前世。
当时是在一家外国餐厅,他的狐朋狗友请他吃饭。
当服务员端上来一盘油炸的“虫”时,他直言“看着就恶心、死都不吃”,然而他的朋友们却逼着他尝试性的吃了一只。
他顿时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先前说死都不吃的他一顿吃了大半盘,吃完直呼“真香!”。
后来义父隔三差五在他面前夸耀斗蛐蛐的乐趣时,他总是听得口水直冒,若不是谷中没有菜油,他都想自己点火开锅,将义父引以为傲的蛐蛐都炸来吃了。
既能报复老王八蛋往日来的折磨,又能满足口舌之欲,确实是一举两得......
四下寻找了一番,也没有找到可以在旅途上用来解闷的东西,阳顶天只好背着玉米和睡袋,拿上火石、匕首等日常用的物品,往山林中去了。
他的界青十诀虽然还处于入门阶段,但他已经体会到了这门“九品神功”的不凡之处了。
倘若回到两年前,他相信他用手扔出的石子不会比弹弓弹出的力道差,还能保证不会打歪。
整座山谷都不算大,树林自然也不会太大。但山林中多是参天巨木,遮天蔽日,一旦深入,就很容易迷失方向,阳顶天前些年来的时候,就花费了大量时间去做防止迷路的标记。
然而几年下来,物换星移,这些标记也都不复存在,阳顶天只得重新做着标记走。
就这样走了三四天,阳顶天才堪堪到了密林深处。
一路上倒是遇到了一些猿猴,都是三五成群的,像当年大圣领着小弟一样。
不过不同于大圣的是,他刚准备放下行囊,掏出家伙,这些猴子便怪叫着转身逃走了,似乎很怕他一般。
这让阳顶天的兴致渐渐消弭了许多。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
猴子们见面就“干”他的话,他会非常兴奋,若能予以它们迎头痛击,他更会爽翻了天;反而这种消极避战的态度让他颇为光火,好似有力无处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但凡有点本事的人,大多不愿意对不想反抗的人下手。
但阳顶天必然是个例外,他只是苦于没有办法让猴子停下来不动而已,若找到机会,他不仅会出手,还会大打出手......
又是几天下来,不仅林中树木、景象一成不变,与猴子们的遭遇也是如出一辙,阳顶天渐渐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孤独感。
迟迟没有见到大圣,他最终选择了放弃,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寻找山谷出口上,不再往密林深处去,转向地势高的山峦。
然而世事总是与愿违,有心栽花而不成,无心插柳却成荫。
不知是出门后的第几天,阳顶天穿越树林,来到一处山涧时,看到一块巨石上有一群猴子正围着什么东西,唧唧吱吱叫个不停,偶尔还有猴子拿着石头往里面砸,如此看来,它们围着的大抵还是个活物。
发现正在“开会”的猴子们没有注意到自己,阳顶天兴奋的放下了行囊,掏出了尘封已久的石子袋,右手恍若风车一般旋转,石子一颗接一颗的向猴群飞去。
很快,猴群中发出了接连不断的尖锐叫声,猴子们转头看到了眉飞色舞的阳顶天,登时尖叫着向林中散去。
见着猴子们惊慌逃窜的模样,阳顶天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昂首阔步向方才猴群开会的巨石上走去,想看看它们围着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离得近了,阳顶天才发现那竟然也是只猴子,正紧紧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以清晰看见的是,它不仅身上有多处肿块,腰背间、手臂上的茸毛也有多处缺口,似乎遭到了猴群的排挤和殴打,满身都是伤痕。
阳顶天见它凄惨的模样,便不愿理它,回去将行囊拿到了巨石上,又找来了一些柴禾,准备就地做点吃的,歇息一晚再赶路。
在阳顶天生火烤玉米的时候,旁边的猴子始终一动不动。
之后阳顶天灵光一闪,拿着考好的玉米在它头边晃了晃,故意将香气吹向它,却发现它还是不为所动,便打消了逗弄它的念头。
而正当阳顶天转身回篝火的时候,却无意间看到了那猴子大腿根部的红色伤疤,登时想到了什么,拿着玉米强行掰开了猴子挡着脸的手爪。
“你是大圣!?”
阳顶天难以置信。
那猴子听了阳顶天的惊叫,不由自主的抬头望了望他。
四目相对,虽然已经阔别了两年,双方还是很快认出了对方。
阳顶天身姿拔高了许多,眉眼大体还是曾经的模样,而大圣,即便是虚弱的样子,一双斗鸡眼里依旧锋芒毕露。
“你也有今......不,你怎么落得这般田地了啊,大圣。”阳顶天不无慨叹的说道。
大圣看着阳顶天带着几丝怜悯的眼神,缓缓低下了头。
阳顶天索性直接将手中玉米递到了它的面前:“饿了吧,吃吧。只管吃,不够我再给你烤。”
大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玉米,大口啃了起来。
阳顶天见它狼吞虎咽的样子,便回身在行囊里又拿出了两根玉米,放到篝火上慢慢烤着。
“吃完就过来吧,这儿还有。”阳顶天向大圣招了招手。
大圣又是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颠簸着走到火边,微微颤抖着坐了下去,紧紧盯着让它有些心悸的火焰。
当阳顶天烤好玉米,再度递给它时,这位被众猴合力欺负都一声不吭的大圣,竟然湿了眼眶,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
阳顶天看着这一幕,唏嘘不已。
吃饱喝足后,大圣奋力站了起来,向阳顶天露出一个特殊的眼神,吱呀怪叫了一声。
阳顶天却是轻轻将它按了下来,轻声道:“不说了,哥曾经也是个王者,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处境。”
大圣见他似乎真的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便安静的坐了下来,不再吭声。
看着大圣饱经沧桑的模样,阳顶天忽然想起了许多事情。
猴群也是会争王争霸的,失败者的下场和人类造反相差无几。
以大圣的脾性,肯定是争王的一员,如今这番模样,必然是争王失败了,受到了整个族群的排挤和孤立。
阳顶天不由得想到了前世初中,他的成名之战:
当时是体育课,起因是他豪放的辞藻、惊人的语速惹得高年级的学长忍无可忍,兴四路大军围攻他,誓要将他剥皮拆骨。他深知双拳难敌四手,想要取胜必须借助天时地利。
于是他跑到了厕所,抽出了一杆拖把。手持利器的他犹如天神下凡,雄踞厕所门口以一敌四,拖把舞得是虎虎生风、大开大合,直叫生人勿进。
四名学长无计可施,最终请出了体育老师,才得以将他生擒......
此时再看着大圣,阳顶天未免产生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夜渐渐深了,天上月色皎皎。火光下沉默着的一人一猴,看起来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和谐,好似多年老友一般。
“大圣啊,你我皆是性情中人,我对你呢,也是颇为仰慕,不如我们在此结拜,做个兄弟吧,我也不在乎你畜生,呸,猴子的身份。”
大圣听不懂他的话,发现他并没有看向自己,便当他是自言自语,没有回应。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哈?”
大圣依旧不为所动。过得数息,察觉到阳顶天忽然有了动作,大圣轻轻转头望了过去。
只见阳顶天对着它站了起来,提了提裤子道:“好!大圣弟弟。既然咱俩做了兄弟,那当哥哥就先厚着脸皮给你讲讲道理了哈。
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咱们既然要做兄弟了,那之前的恩怨肯定是要了结的对吧,不然不仅做哥哥的心里硌得慌,你这做弟弟的也难做,对吧?
一家人呢,最怕的就是有隔阂了。咱不妨一次性了了恩怨,从明天起痛痛快快做兄弟,如何?”
阳顶天唠唠叨叨说了一堆,大圣都是呆着斗鸡眼看他,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直到他开始解裤腰带:“说吧,咱怎么个滋法?是直接滋呢,还是先走走程序,比如让你找个舒服的位置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