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司空南押送至嘉央顿珠面前后,胡凤蝶便立即转身寻找阳顶天去了。
但很快她就愤怒的发现:她失去了和蛊虫青儿的联系。
而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帮助阳顶天杀死了她的青儿。
她稍加思索,就锁定了一个极有可能帮助阳顶天的人,百花谷的厉望辰。
循着记忆中的位置,她向着厉望辰所在的座位快步走了去。
她如何也不会想到,阳顶天竟然会愚蠢的相信“她真的可能会杀他”,阴错阳差下让她的青儿死于非命。
其实,虫子始终只是虫子。
五仙教的养蛊之术虽然高明,但除了本命蛊和一些镇教之蛊外,绝大多数蛊虫的灵智都是很低的,根本无法与主人心意相通,它们只能懂得“咬人与不咬人”、“在哪里咬人”等粗浅的命令。
胡凤蝶的青儿就是一种灵智很低的蛊虫,她此前给它下的指令是,阳顶天离开座位方圆三步后,才可咬他一口。
没错,不是钻入他身体进而破坏他的五脏六腑,而只是咬他一口。以青儿毒液的威力,阳顶天被咬一口后,只要处理得当,至多不过昏迷数天,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久后。
“你好大的胆子!”
胡凤蝶对端坐在椅子上的厉望辰冷声说道。
厉望辰并没有对她的兴师问罪进行辩驳,而是抬头看了眼戏台上被绳索缚着手脚的司空南,嗤笑道:
“若要说胆大,谁又能比得上你们五仙教和无量金刚宗的人呢?”
见厉望辰在这时候还敢嘴硬,胡凤蝶抬手便想要给他一记毒掌,但她刚运足功力,厅中就响起了嘉央顿珠镇场的巴掌声。
嘉央顿珠的凶悍厅中众人有目共睹,在他拍了拍手掌后,不仅是乘客,甚至五仙教的部众们,也都暂时闭上了嘴,保持安静。
而正当厅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的时候,一阵颇有节拍的呼噜声忽然凸显了出来。
场中众人不由自主的向声音来源看了过去。
那地方距胡凤蝶不过十步左右,她索性暂时放下了厉望辰的事,快步向那儿走了去。
只听“嘭嘭嘭”的几声脆响,胡凤蝶带着气劲踢了几脚,将眼前桌椅尽数踢飞到了一旁,受到殃及的乘客急忙躲开。
胡凤蝶察看桌椅之下时,正好看到了阳顶天伸脚踹醒郎志传的一幕,顿时愣住了。
而阳顶天在知道被发现后,急忙停下脚上的动作,转头看向胡凤蝶,脸上挤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你好啊!”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胡凤蝶,也不免被阳顶天憨傻的模样逗笑了。
“我们的太吾大人可真是可爱呢。”
胡凤蝶说着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像提小猫小狗似的将他提了起来,随即一步跃到戏台之上,将他扔在地上,对旁边的五仙教部众吩咐道:“把他手脚绑了,与司空南一同看管。”
那部众急忙点头:“是,巫相大人。”
旁边的嘉央顿珠只是淡淡瞥了眼胡凤蝶和阳顶天,并没有询问她为何要抓阳顶天。
只见他又拍了拍手掌,对着厅内大声道:
“感谢诸位的配合,我们的任务很顺利的完成了。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我们虽被称为邪门外道,但做起事来,那也是恩怨分明,从不伤及无辜。
所以,最后再请诸位配合一次,我们现在会陆续撤出船去,但请你们在船上待半个时辰再走,时辰没到,敢擅自离开者,后果自负。”
他的话乘客们一句也不信,却又不敢不听。
就这样,五仙教、金刚宗的人开始了的撤离。
这次行动,显然是蓄谋已久,无论是进场,还是撤离,两边的人马都能井然有序的进行。
在乘客们的惊恐的目光下,那些投降了的伶人们,大多都被绑着手脚,扔到了江里去,只有少数女子被金刚宗的僧人当作战利品背在背上带着离开。
而在抓了阳顶天后,胡凤蝶也难得再去理会厉望辰了,毕竟经过这次行动,他们五仙教必然是要与峨眉撕破脸皮了,若是再因厉望辰的事将百花谷牵涉进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服牛帮,他们并不怕得罪,因为他们的这次行动,本就是由一个与服牛帮齐名的商会牵线搭桥,才决定实行的。
戏台上,被捆住手脚的阳顶天看着伶人们的惨状,心里五味杂陈。
过得一会儿,在众僧人、弟子陆续离开后,站在戏台上嘉央顿珠也跃下了戏台,向一边楼道走去。
眼见这可恨的妖僧缓缓离去,厅中众人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快要走到楼道的时候,却见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伸手捏住身旁一女子的下巴,将她低垂的头抬了起来。
砸了咂嘴,他大笑着说道:
“小娘子生得如此俊俏,何不与贫僧一同去昆仑山,做一对神仙眷侣,潇洒快活,如何?”
那女子顿时脸色惨白,娇躯颤抖着说道:
“我、我有相公了。”
“是他吗?”嘉央顿珠将目光移向旁边坐立不安的男子。
女子呆呆的点了点头。
男子登时心神大乱,急忙自报家门:“我是......”
一脸不耐烦的嘉央顿珠伸手取下了女子头上的玉簪,猛地扎入男子的心房,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
“好了,现在你没有相公了。”
......
今日是九月十五,时至戌时。
天上已是明月高挂,洒下清辉夜色。即使没有火把,路上的行人也能看清道路。
岷江边,楼船旁。阳顶天享受到了与司空南同等的待遇——全程由金刚宗僧人背着走路。
这些僧人个个体态魁梧,臂膀结实有力,若非手脚被束缚,阳顶天甚至会觉得这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出了楼船,阳顶天才看清了楼船是如何在江水中被拦停下来的。
只见本该竖向行驶的楼船横在了岷江上,数十根如巨木般粗细的铁链左右交错,将整座楼船死死缠住,固定在了江面上,铁链的末端,直直连接到了岷江两岸的山石上。
这么浩大的工程,断然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
借助月色,阳顶天隐约看到了铁链连接的山上,有些黑乎乎的巨大物体,似乎是奇怪的木制“建筑”。
“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从呈“一字长蛇”阵型的队伍两端响起,金刚宗僧人、五仙教部众一前一后,快速结成了两个扇形阵,与飞身赶来的不速之客展开了对峙。
“金刚宗的贼秃,尔等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我峨眉派境内闹事。”
队伍末端,面对人多势众的僧人们,身姿修长、背负双剑的道光真人怡然不惧,繁复深厚的气息在体内缓缓酝酿。
人群中,拿着金铁双杵的嘉央顿珠双手碰了碰,擦出了“滋滋”的火花,对道光真人嘲讽道:
“我看你们峨眉所谓的八大长老,也不过如此嘛,我们都完事了,你这才赶过来。”
道光真人也不答话,而是直接抽出了背后的铁剑。
他在八长老中以剑法著称,日常傍身的剑有一铁一木两把,木剑名血穹,铁剑名泰阿,俱是世间独一无二,由峨眉派薪火相承的宝剑。
泰阿剑一出鞘,剑身映射的寒光便四散而出,似要与皓月争辉。
嘉央顿珠神色一凝,自人群中夺步而出,率先跃向道光真人,想要先发制人,避免他酝酿剑招。
道光真人见这妖僧自作聪明,冷冷一笑,放弃了凝聚剑意,直接持剑与他贴身斗了起来。
刚斗得数息,嘉央顿珠便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虽是金刚宗的明王,会的高等武学也不少,但他的资质造诣都远不如其他同门,发挥不出太高的水平,是金刚宗明王里垫底的存在。
他使的是金刚宗二阶奇门功法,“不动明王杵”,这是他使得最为熟稔的功法,但在道光真人身上,他讨不到丝毫便宜,不仅招式悉数被化解,还要提心吊胆的应对道光真人轻快奇异的剑招。
反观道光真人,使的不过是五阶的“越女剑法”,却能身若惊鸿,剑似追魂,深得该剑法精髓,将其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在瞬息之间,只斗得几合,嘉央顿珠身上就多出了四五道粗细不一的伤口。
奇怪的是,他的僧袍但凡被泰阿剑刮到,瞬间便会破裂开来,但袈裟却能丝毫不损。就算剑刃砸在他背上,给他砸出了伤口,袈裟依旧纹丝不动。
察觉到袈裟的奇妙之处,嘉央顿珠心中大喜,此前没有敌人能威胁他到这种程度,他并不知道这件他仅仅花了三百两银子买来的袈裟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然而二人的实力差距犹如鸿沟,即便嘉央顿珠利用袈裟去硬抗那些躲避不及的剑招,却还是被道光真人打得节节败退。
有几名僧人见状想要上去支援,却被道光真人的剑气余波撕成了碎片,其余僧人惊得连连后退,不敢再往前。
“嘉央明王,我来助你。”
一道女子的声音骤然响起,却是胡凤蝶赶了过来。
嘉央顿珠顿时大喜,急忙大步后退,打算和胡凤蝶汇合后再一起杀回去。
然而他一后退,却发现道光真人握着剑不动了,退了三五步后,见他还是不动,心中登时一惊,急忙向胡凤蝶喊道:
“快躲开!”
话音未落,却见道光真人身形一闪即逝,手中泰阿剑势如雷霆般刺向胡凤蝶。
这招名为残虹剑式,旨在毕其功于一役,一招定胜负、决生死。
“噗!”
即使听到了嘉央顿珠的呼喊,胡凤蝶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被这迅疾一剑刺入了心房,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道光真人抽出泰阿剑,随手一抖,将剑身上的血珠尽数抖落,对着众僧人冷冷说道:
“五仙教、金刚宗,既然都是尔等这样的酒囊饭袋,是谁给的胆子,让尔等胆敢来我峨眉境内闹事?”
众僧人无言以对。
“是我给的。”
僧人们沉默之际,一道阴冷的声音自旁边石山之上传了下来。
道光真人目视着那人自石山上飞跃下来,看清其面容后,一直云淡风轻的他顿时眉头紧蹙,沉声道: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