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舞厅里，足以容纳数百人且比起刚才的那个舞厅华丽更甚，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投射在舞场每一处，永夜似的，迷幻且瑰丽。
红色大幕升上去，欢快的爵士乐起，台上婴儿粉色的巨型鸵鸟羽扇缓缓打开，五位穿着清凉的白俄舞女并为一排，银闪流苏裙，摇摆起来好似琼海银浪，齐刷刷的扬起雪白的大腿，将场上的热度扬起到最高潮。
台下的男男女女们合群手舞足蹈，疯了一样，肆意释放精力，不须循规蹈矩，只需跟着音乐摆动着身体。
白仁甫和沈嘉仪冲进人群里，跟随快节奏的爵士乐，并肩踩着舞拍，扭动着身体，翻转旋转，又双双配合翻转着花招，默契十足。
巨大的狂欢掩盖住了尖叫。
两人尽情的释放，享受着迷一样的世界。跳了一曲又一曲，白仁甫看盛嘉仪的金的缎面垮腰长裙，只觉那翻转的亮光，照的他眼冒金星。
两人从人群中退出来了，跳上吧台，问仆欧一人要了杯威士忌，坐在那里，荡着腿，看舞池里歌舞升平。
“刚才你是看到谁了，这么着急跑到这边来。”
“我四哥哥。”
“那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盛嘉仪笑了，往前凑近了：“你该不会还不知道，我是跑出来的吧，哈哈哈哈，怎么能去打招呼。”
白仁甫皮笑肉不笑：“如果我没看错，同行的那位是南京来的高官。”
嘉仪好奇：“你认得他？”
白仁甫摇头：“怎么会，南京来的我那里会认识，只随口问问。”
嘉仪斜睨着他：“你别想着从我这里套话，他们的事从来都是背着我讲，我是六根清静，什么都不知道哇。”
白仁甫笑着看她：“早知道你是顶聪明，什么也不肯跟我说的。”
白仁甫跳的头发都散落下来，湿哒哒的搭在额头上，倒让他显得像个不羁的浪子。
他逆着光，深阔的眉骨带出一片阴霾，嘴角漫不经心的带着笑。
盛嘉仪本能就抬起手替他拨开了碎发。
这动作暧昧极了，可她像是浑然不知似的做的极为自然。
莹白的小脸因跳舞变得粉嫩，颊边两抹飞红。眉目含情，红润檀口轻张，勾起了他的隐秘的念想。
他一直都觉得她很美，第一眼就觉得。
白仁甫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放了下去。
笑了笑，眼睛里仍是那样漫不经心的。“盛小姐别这么做了，我会忍不住。”
盛嘉仪心中一沉。待还没问他忍不住什么。
拐角过来一个矮小的中年男人，看打扮像是经理，附身在白仁甫耳边说了什么，白仁甫面上神色大变，对着他着急道：“快去交谊舞厅叫罗杰丝！
***
等到白仁甫罗杰丝一行人赶到时，后台的化妆间里，一名白俄舞女失声痛哭。银色的流苏舞裙垂在椅子上。正是刚才那并排的五名白俄舞女中的一员。
另一侧。充斥着聚光灯的梳妆镜前。躺着一名同样着银色流苏舞裙的女子。也是白俄舞女中的一员，一只手伸展着向前，另一只手垂在一边。应该是从旁边的凳子上摔下来的。
她身上已经凉透了，碧蓝的眼珠子大睁着，嘴角留着残血一路蜿蜒在地面上。
雨霁上前一看，这位舞女正是塔娜太太那里三楼的租户薇拉，旁边哭泣的是另外一位租户玛莎。
“诶呦，九爷，罗侦探，就是她，就是她发现的这薇拉。”舞厅经理乔逊生指着玛莎道。
白仁甫点点头：“知道了，你马上将这里封锁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切记不要将消息传出去，明天舞厅还要照常营业的。”
乔逊生点点头：“是是是，我这就去办。”
白仁甫走到玛莎身前，居高临下：“会说中国话吗？”
玛莎抬头，凹陷的眼窝里抹满了斑驳的绿色眼晕，耸动着肩膀。用蹩脚的中文说道：“会一点点。”
白仁甫挑眉，这一听就是不会。
雨霁走过来道：“我认得她，让我来问吧。”
白仁甫如蒙大赦，点点头：“那行。那你问。”随即闪身让位，立在一旁。
雨霁蹲下，和玛莎齐平，抚摸着她的肩膀：“玛莎看看我，我是雨霁。”
玛莎点头：“密斯姚。”
雨霁看着她的眼睛：“对于薇拉的不幸，你是知道点什么的对吗？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吗？”
玛莎点头：“刚才在舞台上，原本身应是我们四人先在舞台上，接着升下一只珠蚌，缓缓打开，薇拉会有一个亮相，再接着珠蚌里面的机关就会打开。喷出水来。薇拉在灯光下面被我们簇拥着起舞。但是刚才，珠蚌打开，里面并没有薇拉，等歌舞结束，我匆匆的到后台来寻找她。就看到她倒在地上，没有呼吸了。”
雨霁问：“那么是谁控制着舞台的机关？”
玛莎：“矮小的广东小子阿泰。”
“他在哪？”
“就在舞台的幕布后面。”
雨霁点头，转身对白仁甫如实转告。
白仁甫把胳膊搭在桌台上，挑挑眉道：“我去看看这个阿泰。”
盛嘉仪道：“我跟你一起去。”
从化妆室里到舞台幕后，有一条黑色甬道。
嘉仪怕黑，躲在白仁甫后面跟着他往前走。
白仁甫想都没想就把她拉住了。
这道也不长，一见着光，两人迅速将手分开，像没拉过似的。
广东小子阿泰倒在幕帘背后一只掉了皮的绿皮沙发椅上，脸上搭了件衣裳，闷头大睡，呼噜震天响。
白仁甫走过去把他从沙发椅上踹了下来。
阿泰惊醒，眼睛瞪的圆圆，正要骂。一看来的人是白仁甫。立马又换了神色：“诶呦，白五爷，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小小的后台来了，拍了拍绿皮沙发。白九爷您要是不嫌弃，您先坐。”
白仁甫被他嘴里的酒气熏着了，皱眉扇了扇：“少废话！你刚才见薇拉没有？”
阿泰长得有些猴像，颧骨极高，佝偻着身子道：“薇拉？唔，那个白俄舞女，我当然见了。”他扯了扯旁边手臂粗的通天绳索。“她刚才就是吊在这上面，被我拉到舞台上的。”
白仁甫见他说谎，冷哼一声道：“看来你如今真是找着靠山了，像这种拆污烂的谎话也敢讲。看来是我维也纳舞厅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阿泰一看情形不对。立马跪下了：“我冤枉呐，我十二岁独自一人来上海闯荡，从来是自己打拼，哪有什么靠山。”
白仁甫转身从红绒幕布的后面，拿出一瓶喝了一半的洋酒，扔到了绿皮沙发上。：“这样酒可贵的很，不是我低看你，这洋酒你能买得起？”
阿泰慌忙道：“这这……我自然买不起，这也不是我买的，这是盛家四少爷给我的呀！”
班服回头瞧了瞧盛嘉仪，盛嘉仪对他点头。
白仁甫则继续问：“盛四少给你这个干什么？”
阿泰答：“这全维也纳都知道。盛四少爷正在和露露小姐谈恋爱，可是自从上次露露小姐发现四少爷和薇拉有些不清不楚。和薇拉大闹一场之后，盛四少就宣布不再和薇拉来往了。可那天正好让我撞见了四少爷和薇拉单独见面。四少爷临时就托人塞了我一瓶洋酒。好让我给他保密。渍渍，您是不知道，那场面，要多香艳有多香艳，这四少爷把那白俄舞女的……”
“好了你不要讲了。”白仁甫想到盛嘉仪还在身后，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你说他是托谁给你的洋酒？”
“摇摆舞厅的酒保小刘。”
白仁甫点头，眼里的狠戾看的阿泰脊背发凉：“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在说谎。”
阿泰皱着脸：“我那敢，我那敢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