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用完膳,内阁三公就一起辞行回去当值。弘治却要内阁三公到奉先殿等候,准备观礼,见证长安王入嗣天子一脉。
弘治牵着朱秉橖去坤宁宫,等到坤宁宫就看见朱厚照正在逗左右将军玩耍,笑嘻嘻跑来问弘治:“父皇赏阿弟什么了?怎么没看见?”
弘治笑笑说:“等你就知道了。”说完上前抱着朱秉橖坐下,对皇后说:“让女官把照儿以前的衣物都收拾出来,先给他换一身冕服,其余的送去王府。皇后和照儿也换了礼服冕服,朕带你们去奉先殿祭祖入嗣。照儿,以后橖儿就是你亲弟弟了,可欢喜?”
朱厚照乐呵呵笑道:“那当然喜不自禁,阿弟与我一般孝顺聪明,以后长成了也是父皇的好臂助,父皇就无需废寝忘食的处理朝政了。儿先去让刘瑾去清宁宫找冕服来。”说完就带着朱秉橖和狗子们出去了。
张皇后也笑着吩咐亲近女官去收拾整理太子早些年的衣物鞋帽饰品,先带一身合身的冕服、常服来。然后说:“以后娘就有了小三郎,这可是该好好庆祝一下。照儿的衣物留存下来的也就能凑个两三套各年岁的,多半也穿过,不如让尚衣监、巾帽局等赶制新衣。”
弘治点头说:“原本正在以亲王制赶制橖儿的服饰仪仗车架,也与太子基本一致,就都以太子仪制赶制就是,冕服、常服稍加区别,可多用橖儿喜欢的银白色云纹描金,皮弁服、罩甲、甲胄也稍改就是。”
张皇后笑着答应吩咐又问:“这如此急促,可是与前朝叩阙有关?”
弘治笑笑说到:“总有居心叵测的,想借指摘宫中之举邀直卖名,今日竟然煽动百官叩阙承天门,说橖儿献媚君父,欺压百官,甚至说英国公与定国公不堪逼迫,送黄金万两、美姬数十给他,说他是大明之司马昭!他一个四岁小儿要美姬作甚?司马昭是谁,他都未必知晓。真是肆无忌惮,是可忍孰不可忍!朕今日就要彻底让那居心叵测挑拨离间的贼子绝了念想。”
皇后认真说道:“可不能让那贼子如诋毁妾身一样,污蔑橖儿,他还小,污了声名,一辈子可就毁了。以后夫君与照儿也少了臂助,势单力孤,更是被那贼子随意指摘。”
弘治笑笑说:“娘子且宽心,待会祭祖,朕就秉明列祖列宗,而今帝脉单薄,橖儿天子聪慧、宰辅之才,以他为第三子,特赐他可以入仕,以后辅弼照儿,他仍继承秦王一脉,奉嗣秦王家庙。”
皇后笑着说:“妾身觉得有橖儿,就更像民间之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看着就让人欢喜!橖儿命苦,虽为他成材,可也不能逼他太甚,再伤了元气就让更人忧心了,陛下忘了那一日?”
弘治吩咐内侍宫女远避,然后安慰地拍拍皇后的柔夷,笑着说:“今日早朝时长安以一人之力降服百官,百官在承天门下皆对他伏地而拜,朕和内阁三公、太子就在后面承天门上看着,朕暗自心惊。是时内阁三公劝谏朕以民间收养孤儿例,栽培他。午时在养心殿,朕和内阁三公一起考教他,以谢公拟定的国朝三大患和对策为题,可橖儿提出了大明十二隐忧,比谢公之论更深远精辟。以前朕喜欢他聪慧,也不过让皇后与他母子相称。可如今才发现他太过聪慧,就不能放任自流了,善用之为天家大幸可类周公,否则为必为照儿大患。幸好为时尚早,以亲恩感化他,他自幼失怙失恃,必怀恩思报,必可为周公。皇后可明白朕之苦心?”
皇后难以置信道:“橖儿孝顺乖巧,何止如此。陛下忘了那日他以为将死,为陛下与臣妾吹手埙是何等情真意切了吗?先贤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妾以为那就是橖儿真切心性,真情流露。内阁三公那等人杰也劝收养栽培于他,陛下不可自误啊!”
弘治无奈说道:“朕亦知,所以收养他。可毕竟正如那‘郑伯克段于鄢’,不可纵容,早日立下规矩,明确尊卑,才不至于以后兄弟阋墙。”
皇后笑着道:“臣妾明白了,大节上让他知道自己本分,小节上要如亲子爱护。譬如收为嗣子,但仍居于王府,赐太子礼遇,但小节区分强调仍是亲王。臣妾以为,以后陛下施恩,臣妾全节更好。橖儿心性宽厚,以后就算明白了,也不会埋怨臣妾一介妇人。”
弘治赞赏道:“如此最好,你去准备更衣祭祖吧!朕也要更衣去了。”
祭祖之事历来庄重,虽然不去太庙祭三皇以降各代帝王,但天子家庙也极繁琐,饶是弘治力求简约,也准备了一个时辰。
弘治带着皇后小哥俩进入奉先殿,就开始以家礼,祭奠放置在各个宝座上的太祖到宪宗神位,祭奠完,又带着众人跪着禀告列祖列宗:“不肖子孙朱佑樘特秉明列祖列宗,而今帝脉单薄,朱秉橖乃故秦简王遗孤独子,尊礼好仁、纯孝聪颖,有宰辅之才,欲以他为第三子,尽心爱护、悉心栽培,特赐他入仕,以辅弼社稷,他仍继承秦王一脉,奉嗣秦王家庙。望列宗列传庇佑于他,庇佑于社稷。”
说完又摁着朱秉橖行了一遍大礼。然后向列祖列宗辞行离去。
等出了奉先殿,内阁三公,司礼监掌印王岳就带着内侍宫女郑重行了大礼,正式参见三皇子。然后司礼监众太监齐出,通知皇城二十四司局与宗人府、内阁、五府六部和天子亲军锦衣卫。
朱秉橖呆愣愣地又被带回坤宁宫,皇后亲自帮他换上给朱厚照以前准备的又没穿用过的常服衣帽饰物,等带玄色上翼善冠,穿上玄色彩绣四盘龙圆领衮龙袍、素纱中单、纁色蔽膝,再配上玉带、玉钩二、大小绶、两组云龙纹描金玉佩,每组玉珩一、瑀一、琚一、冲牙一、璜二,瑀下还挂着玉花一、玉滴二。再穿上小靴。活脱脱一个小朱厚照。
弘治和皇后赞不绝口说还真与照儿年幼时极像。朱厚照更是开心,就像照镜子一样,看着另一个小号的自己。朱秉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人形风铃,稍微一动,全身上下几十块玉和珠子叮当叮当响个不停。在大殿里有冰块也不热,要是一会出去,这黑红色里外三层的衣服吸热效果可不要太好,想想就难过。
皇后看着穿了华服却不开心的朱秉橖问:“可是舍不得你阿娘给你做的银白云纹描金织锦袍?母后看你日日穿着,也不好,磨损极快。不如留着,也好长久保存,以后想你阿娘了,就拿出来看看。”
朱秉橖点点头说:“皇儿知道了,谢母后提醒。还有皇儿喜欢在外间跑动,这一大串玉也太重了些,大热天的,穿着黑红色,也热的紧。”
朱厚照也点点头说:“对啊,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皇兄当年也觉得如此,被母后打了一顿就不嫌弃了!要不?母后再试试?”
弘治笑笑说:“朕儿时也觉得如此,以后夏日你们兄弟俩都可着浅色,但玉乃礼器不可省。橖儿喜欢银素浅蓝可以后多用,照儿却是皇太子,尽量坚持。”
朱厚照急的喊道:“怎能如此,儿也热啊,这烈日炎炎又不会照顾儿一丁半点的。”
弘治认真道:“你是兄长自是要多坚持,给橖儿做个好榜样。况且,前朝的夫子们天天盯着你的行止礼仪,你要替为父分忧解难,就需做的好些,免得夫子们天天吵为父。”
皇后也说道:“你日日说要为父分忧,现在就到该做事的时候了。”
朱厚照哭丧着脸说:“儿知错了。”
弘治点头赞赏地说:“果然有了幼弟,兄长就更懂事了。今天晚间你再安排刘瑾去送橖儿就让他带着全副仪仗加两百锦衣卫将军校尉,把你的金辇也给阿弟用。”
朱厚照淡淡说:“这却是不行。”
弘治笑着问:“为何?别兜圈子,直接说。”
朱厚照笑着说:“那仪仗一直搁置不用,金辇早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能用了。要不抬玉辇去?”
弘治点头说:“亦可,又不是玉辂,也算合用。这次借着给橖儿置办,也把你的置办齐整,以后记得让仪卫多加查验养护,别等下次要用,又坏了。”
朱厚照乐呵呵说:“这次儿知道了,就不能再看着奴才们浪费爹的银钱。保准以后比阿弟养护的更好。听刘瑾每日回来说,阿弟也是可怜,王府里空荡荡的,连赏赐奴才的银钱也拿不出,那日入府要不是儿让刘瑾带了两箱金银,可就要借定国公的银钱赏赐下人。他只有一个的伴伴、两个婶娘嬷嬷、两个护卫,全靠十几个在重阳宫当道士时的师兄师侄看护。王府侍女奴仆护卫一概都是英国公定国公借给的,连那日赏赐杨先生的大珠,都是定国公送给他赏人的。这皇家子弟怎么能如此度日,岂不是让天下人看尽笑话。爹,不如今日,都阿弟补齐整了?”
弘治笑骂说:“难道就你知道?你以为去送赏赐的宫女内侍为什么送赏赐每次连自己一起送?为父是想让人看着宫中对橖儿赏赐不断,且日渐增多,让人不敢轻视与他!比一次送完高明百倍。你还需多学着点!”
朱秉橖上前拱手谢道:“儿就知父皇自有深意,哈哈,果然如此!”
朱厚照气的弹他一个脑崩说:“你真是蠢,为兄在为你要赏赐,你却拆台。”
弘治笑笑说:“无妨,不要欺负他,今日补齐了就是。你的仪仗连人带物都归你阿弟了,以后新的制好再给你,除了随驾的二百侍卫,再加三百守卫王府,宫女内侍今日补齐,从内库起三十箱金银给橖儿备用,再备两箱东珠去。其他诸物也类比你那份就是。”
朱厚照又喊:“那为何我以前出阁没有两箱东珠?”
皇后乐不可支地说道:“你喜欢泰西物件,就给你搬了小半去,你阿弟嫌金银带着重,喜欢带珠子赏人,就给他两箱珠子。要不你把那些东西还回来,换给你明珠三箱?”
朱厚照又媚笑地说:“那多麻烦,还是算了。”
弘治又气又笑地说:“快去文华殿读书去,看见你就想起朕空荡荡的藏宝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