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茶几上，烟灰缸旁侧躺着一只精致的烟盒，上面印着的葫芦娃头像有些掉漆，应是经常抚摸而显得格外光亮。在他们旁边，那根还未来得及熄灭的烟头，那飘渺而又零散的烟雾，升腾而上，逐渐如同熏香一般，消失在了空气里，氤氲开层层叠叠的回忆。
那一年，花未开，人未散……
“不许抽烟！”殷芙没好气地夺过莫君言手中的烟，恶狠狠地在烟灰缸里来回碾着。
莫君言捂着胸口，故作受惊模样，“你吓到我了……！”
“抽烟抽的听觉失灵啦？”殷芙绕到莫君言面前坐下，撇嘴嘟囔着，“不知道吸烟有害健康？”
“压力大，抽烟减压。”莫君言搂过殷芙，嬉笑着，一点都不在意殷芙嘟着的嘴唇。
殷芙忙是伸手撑开莫君言的肩膀，嫌弃地叫嚣，“走开啦！一股烟味！”
“这叫有男人味！”莫君言才不管殷芙的反抗，便是更用力地将她揽入怀中，“你不觉得我抽烟的时候很有腔调？”
“才没有呢！”殷芙嗤笑着，抬手温柔地抚上莫君言的发梢，“我的男人，不用抽烟也很有腔调。”
因是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莫君言也是愣在当场，双目含情地和殷芙对视，两人近得鼻息可闻，有种淡淡的****在彼此之间滋长。
莫君言附手捧住殷芙的后脑，而另一只手则紧紧钳住她的纤腰，温婉如玉的唇片，散发着蔷薇花的香气，与掺杂着淡淡烟草味的双唇相触碰，彼此交融。莫君言的吻有些霸道，却又是柔和地让人欲罢不能。殷芙闭着双眼，贪婪地吮吸着这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良久，莫君言才又放开殷芙，两人相视无言，随即又噗地同时笑了出来。有些话，不用说，心下已然明了。
“以后……少抽烟。”殷芙羞答答地低下头去，手指局促地来回扭动。
“我爱你。”莫君言喃喃开口，这句话说的澄净自然。
“别转移话题。”殷芙抬眼。
“我爱你。”莫君言重复，眉眼含笑。
“喂……！”殷芙嗔道，“你肉麻不肉麻啊？”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莫君言说着，眉眼舒展地笑着，那笑声无比爽朗。
殷芙眼见也制止不住他，便就顺了他去，同样咧着嘴巴听莫君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句摄人心魄的字眼。
许久之后。
“喏！这个给你。”殷芙从裤子口袋里边掏出一只扁长方形的深蓝色铁盒子。
“这是什么？”莫君言望着那盒子上面的葫芦娃头像有些茫然，迟迟不知是不是该接过来。
“放香烟的，”殷芙说着，硬是将烟盒塞进莫君言手中，随即又道，“以后你的烟都由我管！烟瘾犯了的时候也只能抽我给你准备的，知道了么？”
莫君言闻言，自是扬起笑脸，“明白！”只是在他打开烟盒子的那一瞬间，明媚的笑容霎时凝固成了尴尬的表情，“这…这……这！”
殷芙起身笑笑，自鸣得意地望向坐着的莫君言，双手叉腰，眉眼低垂，“里边每的一颗糖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你要是想抽烟了呢就吃一颗，不过有一点事先声明啊，这些糖都是绝版货，找到它们不容易，你可得省着点吃。”
莫君言无奈地合上烟盒，放在手中来回摇动，里面盛着的满满一罐子糖果发出闷闷的响声，它们五颜六色，在记忆中无比瑰丽。
莫君言抓起一颗糖就往嘴巴里塞，随即又含糊地说道，“记住了，只要是你给的，就算毒药我也吃！我就是那视死如归的壮士啊！！”
殷芙一记白眼，冷哼，“去你的视死如……！”
还没等最后一个字说完，殷芙又被狠狠地吻住了，那样绵长的吻，那种甜到发腻的味道，在记忆里滋长，似乎才就发生在昨天。
……
回忆总是随时随刻都会侵略进大脑，而这种样子的侵略，往往只需要一样写着过往的物什。
略显昏暗的房间内，殷芙怔怔地走了过去，半跪在茶几面前，拿起烟盒。微凉的触感。她将它凑到耳边，摇了摇。
“当当……当当……”坚硬的糖果撞击到坚硬的外壳，相互碰撞出了声响。而这声响，相较于三年之前，却不再是那种闷闷的声音，取而代之的则是清脆的、空洞的。
就像是一个无法填满的土坑，一杯泼了一半的清水。
身后的门被缓缓推开，修长的身体被光拉扯成了一个长长的深色影子，由远及近，沿着殷芙的脚跟，后背，发梢，终是在一刻悸动之下停住了脚步。
“这些糖，我一直没有舍得吃光……”如同是电台播音员一般和煦的声音，却又略带沙哑。
殷芙闻言，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结住了一般，无法动弹。房间里安静地出奇，只听得见她眼泪悄悄落下，溅开在铁盒子上的窸窣之声。
“每一次想你的时候我都就把它拿出来，起初会忍不住吃上一颗糖，可后来我就不敢再吃了，我
怕吃完了，就没有了……”莫君言缓缓地说着，语气执拗地像是一个走失了的孩童。
他默默地走到殷芙身侧，蹲下，两人并肩，却是保持着刻意的距离，没有谁主动逾越。
殷芙依旧不说话，也未抬头去看看身旁的男子，即使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一般。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可以毫无顾忌地编织一个谎言让你怨恨我，然后彼此相忘于江
湖……”莫君言眼圈泛红，语调也略带哽咽，“这三年我一直不断说服自己，要忘记你，可
是……”
说着，莫君言扳过殷芙肩头，深深望住眼前这个让她日夜牵挂的女子，即使她此时依旧垂着头，即使日后还是得不到她的原谅，他却还是要说。
“我爱你！”
殷芙闻言，默默仰起脸，原本精美的妆容此时早已湿了一片，可在莫君言的眼里却依旧楚楚动人。
“可我不爱你！”殷芙说得无比决绝。
当莫君言还愣在原地，殷芙却早已站起身子，略带踉跄地走了几步，随即又转身。莫君言望着她的一言一行，满心以为她此刻是回心转意了。
却怎料殷芙魔障了一般，愤愤地将手中的烟盒往莫君言面前一甩。砰的一声，铁盒随即四散开来，盒子里仅剩的几粒糖也应声散落。
“我不是这盒子里的糖果，想到时就能拿出来看看，放进嘴里尝尝！”殷芙眉目肃然，嗔怒
道，“我有思想有感情，会义无反顾地爱一个人，也会在受伤之后自己疗伤！！”
“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了！”殷芙怒火中烧，全然只顾着发泄出心中的愤懑，眼泪也随着每
一个字，每一句话，迷蒙了双眼。
莫君言在原地站了起来，低头默然地看着殷芙，看着她流泪，看着她发怒，看着她每一个细微的神色表情，甘之如饴。
殷芙终是不再说话，无力地滑坐回了地上，放声哭泣。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委屈以及思念，全然化为了泪水，在莫君言面前流淌。
莫君言阔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依旧是那熟悉的气味，霸道地似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殷芙试图挣扎，她总是不愿自己就这样简单地回到莫君言的身边，却怎料莫君言死死钳住了她的身子，丝毫无法动弹。
“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殷芙低声咒骂，拳头一下下落在莫君言肩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而莫君言却像是没有痛觉，依旧紧紧地抱着殷芙，随即低下头去，滚烫的吻一个个落下，从眉心到鼻尖，再到娇柔的双唇，终是撬开殷芙珍珠一般的皓齿，伸探了进去……
良久，殷芙不再哭泣，不再激动，只软软地陷进莫君言久违的怀抱中，呼吸着他的呼吸，感受着他的心跳。而这一切，那么虚幻，那么不真实。殷芙不敢真开眼睛，怕是一眨眼自己又是独自一
人，苦苦回忆着那些灿若星辰的过往，而自己实则什么都没有拥有……
两人都不再说话，以一种奇怪地姿势拥有着彼此，忽而，殷芙吸了吸鼻子，推开莫君言，兀自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小芙！”莫君言在她身后喊着，“对不起，刚才的吻是……”
闻言，殷芙的脚步顿了顿，却仍然没有回头，只是背着他用力克制住颤抖的身体，“是逢场作戏嘛，呵呵，我明白的！”
殷芙忽然放声笑了出来，背对着莫君言，看不见表情，“三年了，你以为我还会记得你？”
“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我！”莫君言竖起剑眉，目色凝重，“蜂蜜柚子茶的味道没变，你看到烟盒时的反应也骗不了人！如果你不记得我，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和陈原在一起？”
“莫君言！难道除了你和陈原，我就不能在认识其他男人了？”殷芙双手环胸，背对着莫君言，“都三年了，为什么你还是那副样子，总想要掌控一切！如果没有猜错，沈欧瑞也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人，对不对？”
从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各种细节，再加上莫君言方才说的那些话，稍稍串联，就很容易明白原委。而此时莫君言也不做声，那便是默认了这一切的猜测。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棋子，更不是你的玩物！”殷芙提高音调。
莫君言眉头紧蹙，心疼地上前搂住殷芙，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可是，怀中的殷芙没有反抗，就像是个丢了灵魂的傀儡。
“那么做……只是想要让你回到我身边。”莫君言哑声。“这三年来，我到处走，去了很多地方，可是没有你，再美丽的风景也是虚设。”
“我答应过你，即使走遍全世界也要给你找到最美丽的戒指。我记得你说过因为陈原，你不再愿意带手链，所以我就想，你会不会因为我而重新带上它？”莫君言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紫色丝绒盒子，缓缓打开，那枚钻戒依旧如三年前的模样静静躺在里头，“我去了好多地方，可是我找不到任何一枚戒指比它更适合你……”
殷芙静默地听着，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不自觉地触动。
“三年前，我以为你爱的是陈原，而我就像是个第三者一样卑微地在你身边，只能看着你为他担心流泪。我想要成全你们，所以我说我要结婚，说我不爱你……”莫君言站在殷芙身后，扳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可那些都是骗你的！我没有结婚，没有爱上别人……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小芙，原谅我，回到我身边好吗？”
殷芙安静地听完莫君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胸腔里仿佛有种情绪几欲释放。
正在当下，门口忽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熙攘间还有警报的呜呜声。
“莫先生，酒店着火了，快逃啊！”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一股浓烈的烧焦气味充斥满了屋子。
那种混乱与炽热的感觉瞬间升腾起来，不安的躁动，还有满腔未及说出的话语，它们塞满了殷芙的脑袋，无法旋转。
殷芙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莫君言，而眼前的男子则是剑眉横挑，刀削般的嘴唇轻启，拉起殷芙左手朝门外跑，“别怕，跟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