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徐娇的母亲林绮，是南江赫赫有名的大户，林府的老来独女。林家家业遍布天下，家产无数，上至金银玉石，下到油盐米梁，均有涉足。林家二老过世后，皆由林绮掌管。
林绮是个强势的女人，从不低头，求助他人，万事皆由自己裁决。忙碌的她给女儿陪伴的时间很少，与圆若真人更是，大多数时候一年都见不上一次。直到一年前，林绮忧思极虑，操劳过度而病逝，才由唯一的女儿，现在的徐娇管理。
树大招风，从古至今都这样。徐娇不打算接手那么多生意，将涉及民生的生意断了，唯留下金银珠宝的买卖。不少人嘲笑她太年轻，只看到金银的财富，却不知米梁最是赚钱。但也因此举，不少人发了财，嘲笑她的同时，又将其视为半个恩人。
现下正直冬末，天气异常寒冷，走在冰天雪地里的徐娇，此刻异常想念落雪苑和采霜。
因从前乞讨的经历，曾凡很会看人脸色，处事也机灵。短短这几日，卫华待他不似先前冷淡。但也可能卫华意识到他本事不赖，是个可以交往的人。
两人正讨论着什么，卫华淡淡地瞥了眼缩在斗篷里徐娇。她长得过于明艳，穿着白绒边的红色斗篷，更显夺目，可爱这个词与她一点不搭。
“你怎么看？徐娇。”
他从不叫她师妹，许是“四师妹”有些拗口。
一路上徐娇很少说话，但他们说的话她都听在心里。
卫华的出山修行都是为民除妖，短则数日，长则数月，此次也不例外。此行的目的地是繁华的洛城，传闻城里有妖。今日傍晚，便能抵达洛城。
“兵分两路行动较好。两人在明，一人在暗。”她言简意赅，清冷如风，却不是春风。
明的两人大张旗鼓进城捉妖，另一人则在暗处，观察的同时还能多层保障，保护在明处的两人。
卫华不认为此妖能如此厉害，需要他们分头行动。他几不可查地看了眼站在另一边的曾凡，几乎能猜到徐娇接下来的打算。
“你想如何分比较好？”
卫华等着她说和曾凡一队，不曾想她却说：“那就辛苦二师兄和五师弟了。”
有人很意外，有人却在意料之中。曾凡从不认为，徐娇乐意与自己待在一起。
“二师兄，前途未卜，我觉得如此更好。”
卫华看了眼曾凡。他眼神诚挚，全然没有看杜若溪才有的温绵情意。
看来这穷小子没有那意思？！
“那就这样。”
不等徐娇关心叮嘱，两人便快速地走远，将她丢在身后。
也怪不得他们，卫华与她相处多年，可从没想过她会关心人，即便是口头寒暄，她也从不会说。
一直冷冰冰的徐娇，看着他们的背影，此刻笑如灿花。
终于能找个暖和的地方了。
-----
洛城，是南国第四大繁华的城镇，有远近闻名的花楼，佳肴上千的酒楼，接待达官显贵的客栈等等。
傍晚，天色尚明，卫华站在城门外，眉头微皱。
曾凡的神色也不佳：“二师兄，看来四师姐担心得没错。”
洛城上空遍布着若有似无的层层妖气。若不是妖的数量多，那便是此妖很强。
听他提到徐娇，卫华嗤鼻：“她只是想偷懒而已。”她哪有那种远见。
徐娇：二师兄何时如此了解我的。（∠(?」∠)_看戏）
尽管此刻已是黄昏，门庭若市的承祥客栈依旧热闹。
五层楼的客栈气势恢宏，雕梁画栋，悬灯飞檐，门匾和两边的对联皆用鎏金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听说还是由某位名家题名。
客栈的一二楼供客人吃饭，三楼往上是住宿。
忙碌的客栈迎来两位带剑的客人，繁杂的各种声音并没有多大变化，但也并不是没有，例如二楼的某间雅座里，就没了用膳听曲儿的闲情雅致。
“掌柜的，还有房间吗？”
曾凡的气质较卫华更为和煦，他正浅笑客气地询问年过四旬的掌柜。
掌柜识人无数，见他们穿着朴素，气质却不凡，周身的气息更不似普通人。他仔细地翻看入住记录，叫来小二确认后，才回复他们。
“有一位客人用完晚膳后会退房，两位愿意睡一间吗？”
曾凡回头看了眼卫华，看他没反对，便道：“行吧。”
掌柜笑着叫人去收拾客房。卫华上了二楼，站在回廊里，靠着扶手由上往下看。众人吃笑谈乐，唯有几人察觉到这个俊朗怪人，多看了他两眼，其他并无异常。
‘你去客栈外，看看可有异常。’
曾凡接收到他的心语，无言地走到客栈外的拐角无人处，一个旋身，便飞上了五层高的楼尖，身姿干净利落。
进城后总能感受到周围飘忽着妖气，却难以锁定。看样子他们得花一些时日在这里了。
-----
另一处，徐娇比他们惬意。她特意隐去气息，进城后虽然引来了路人的围观，但在外人看来，她只是个突然出现的天仙小姐。
徐娇径直去了富丽堂，到时余掌柜正在收拾东西关门。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本店打烊了。”他低头做事，未看清来人。
掌柜名叫余文杰，三十二岁，长得白净，身上带着书生气，举止文雅，认真稳重，是贵妇小姐愿意亲近的类型。他因多年科考不中，便换了打算，当了这玉石店的掌柜，如今也算是锦衣玉食。娶得娇妻，育有一儿一女，生活美满幸福。
见无人回话，便抬头看去。看清后，他愣住了，反应过来时吓得托盘都歪了，里面的翡翠手镯势不可挡地想亲吻大地。（兄弟，你这反射弧有点长啊。）
徐娇御气，快速闪身上前，扶稳托盘。
“小姐，您怎么来洛城了？”
余文杰回过神，转身将托盘收进柜子里，连忙接过她的斗篷，请她进暖和的内堂。
余文杰第一次遇到徐娇时，他正第十年科考失利，一时想不开欲轻生。却不想被一位仙子救下，这位仙子还问他愿不愿意从商。当时脑袋空空的，想都没想，直勾勾看着她，痴痴呆呆地点头。
后来才知道，这位并不是仙子，但胜似仙子。是他不敢肖想的，只忠心当她富丽堂的掌柜。
“传闻洛城有妖物，可是属实？”
余文杰为她倒上一盏茉莉茶：“妖不妖的我不太清楚，但近半个月以来，确实死了不少人。”
徐娇喝上一口热茶，心里顿觉一暖。茉莉清香茶韵，一品就知道不是沉年的旧茶。
余文杰有心了，还记得她喜欢茉莉花茶。
其实他每年都会准备一些，想着她来时，能让她喝上一口。
见徐娇神色缓和，余文杰心满意足。
“都在哪些地方？”
余文杰为她续杯，又退到一旁：“普通的地方不谈，在万花楼，拾味馆，承祥客栈，甚至连府衙都有。”这些地方都有死人，遇难的少说也有十几人。
徐娇看向他，语气平淡又好奇：“你不害怕？”
余文杰嬗然一笑，说不怕是假的，这十几日晚上如厕都是竖起耳朵，小心翼翼的，但：“小姐没有指示，属下不敢私自行动。但说句实在话，这天下也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到那里都一样，还不如跟着小姐。”
这看着斯斯文文，本本分分的，没想到拍起马屁来不着痕迹。理也是这个理儿。
徐娇微微一笑，某人连忙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