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前,我们六个人坐在屋子门口的台阶上,眼前的一切淹没在黑沉沉的夜里,什么也看不清了,这是出城以后我们面对的第一个野外的晚上。
屋子里的灯亮着,照在台阶上朦胧一片,我们六个人的身影在眼前拉的长长的模糊一片。
抬头看缀满天空亮晶晶的星星,除过我和老婆,他们四个惊奇地张大嘴巴。
“保温城里看不见星星。”小春幽幽地说。保温城里的天空,有一半被远处高高的楼房遮住了,楼顶上和马路上照着朦胧的灯,看不清天空有星星,天空又被空气保护罩罩着,更不能看清星星了。
小博拿着屋子顶灯的遥控器,他试着操作灯光的强弱,屋里的灯光变换着不同的颜色。我说:“小博,你把灯全部关掉再看天空。”
屋子里漆黑一片,头顶的星星“哗”一下似乎睁开了眼睛,闪闪烁烁一片璀璨拉到我们眼前了。两个孩子拍着手喊:“哇!好漂亮。”
“是啊,这才是真正自然界里的天空,我们如果在城里一直生活下去,我们永远看不见这样的星星。”我笑着说。
“看,爸爸,地上也有闪动的星星,是绿色的。”清清指着西边下游的方向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四双一闪一闪晃动的绿色光点。
“快进屋!快!那可不是什么星星。”
我紧张地说,我们赶紧从台阶上站起来进到屋里,把门关上锁好。
我说:“小春,看看房屋使用说明书,有没有应对外界危险的防御功能?”
“有!房子周围可以产生声波警报,能阻止不明身份的人进来,房子的外墙壁可以发散强光,这是夜间防御功能,白天的功能......我再找找。”
小博问我:“钟文哥,那是什么?是绿色的眼睛?”
“你没看过动物世界吗?有绿色眼睛的动物能是什么,我小时候在这里生活,有一群野狼出没,但后来他们被拿枪的猎人快打光了,我进城之前的那些年,再没见过野地里有狼,没想到在今晚他们出现了。”
清清见过动物园里的狼,幼教院里的老师领着孩子们去动物园参观过,他能想象到我们屋子外面是什么样的动物。但潇潇在亚世界里生活,才接出来不到几天,他见过的动物,恐怕只有王虫。
“爸爸?”潇潇用疑惑的眼神问我,他的意思是说,那是什么?
“爸爸还没弄明白那是什么,现在我们好好看看。”
“房屋外墙有声波感应系统,也能散射强光。外面500米范围内的情景,会在内墙的墙屏上显示出来,即便是在晚上,也会把外面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小春给我们解释完,在指令区输入一串数字,客厅正面宽大的这扇墙屏上就有了屋子外面的情景。
果然是四只狼,一只大个儿,一只稍小,两只更小,是一家四口,坐在地上朝房子这边看。
“小春,图像能不能更清晰一些?”我说。
“要更清晰的话,外墙的光照就要更亮,要照到它们跟前,可我怕把它们吓跑了,你看它们,是一家子,或许不会攻击我们。”小春说。这四只野狼,小春以为和动物园里的狼一样,对喂养它们的饲养员又摇尾巴又撒娇的。
我说:“这是在野外,别以为他们温顺善良,它们吃肉。”我说。
“老公,它们也有两个孩子,应该是善良的狼。”老婆兴奋地说,好像很欢迎外面的这四个家伙进屋做客。
小春在操作面上慢慢调节光源和清晰度,墙屏上四只狼的身影更清晰了。
最大个儿的那只,不完全是一只狼,它的耳朵沓着,野狼的耳朵从来不沓下去,是了!它好像是一只大狗,它眼神里满是威严。
我小时候养过狗,周围的人也养狗,但那些狗的眼神里都是乞讨食物时的可怜相,不过话说回来,我养的那条狗对也够忠诚的,在城里生活的三十年过去,那只狗我居然记忆深刻。
这是一只半狼半狗的狼狗。它身边的那只,估计是它老婆,是孩子的妈妈,看样子是一只纯种野狼,眼神看上去很慈祥,疑惑地向我们房子这边看,再转过头看一眼它老公,好像在问:“老公,今天晚上怎么突然出现了人类的一所房子?”
旁边的两个小家伙,毛嘟嘟的,太可爱了。说实话,我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两只狼狗宝宝。
“好可爱的小崽子!”小春笑着说。
“妈妈,能让它们进来吗?”清清期盼的眼神问妈妈,清清喜欢它们。
“不行,毕竟它们是野生动物,我们还不了解情况,我们还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总不能出去主动打招呼,不管怎么说,它们是食肉动物。”
它们好奇地看着我们的屋子,它们在光照范围里,可一点不怕光,这让我觉得很奇怪。我们在屋子里的墙屏上好奇地看着他们,它们是我们遇见的第一种野生动物,我盯着墙屏看着这一家四口,从它们的眼神动作里,我看到它们似乎对我们很好奇,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意思。总不能这么相互看着,得打个招呼不是?
“清清,你能感觉到它们的心情对吗?”我问清清。
“爸爸,它们好像没有恶意。”清清盯着墙说。
可清清在屋子里,并不能真切感觉到它们是怎么想的,
“好,清清,现在是这样,爸爸带你出去,你走近感受一下它们是什么意思,给它们打个招呼。”
“不行,太危险了!”老婆不让我们出去,她把清清搂在怀里。
我笑着说:“老婆,你别担心,我们就在门口站一会儿,一旦形势不对,我们立马就进来了。”
我轻轻打开房门,和清清出来,站在台阶上。我说:“清清,现在你感受一下,它们四个是不是会扑上来吃我们的恶狼?”
清清的绿头发高高竖起来,再向那四个家伙的方向伸出去,过了一分钟,清清说:“爸爸,它们饿了!”
“哇!那可不好,赶紧进屋里。”
“可是爸爸,它们不吃我们。”
“真的?它们说不吃我们?”
“是的,爸爸!”
“好吧,爸爸相信你......但我们还是得进屋里。”
本来还想往前走几步的,可那只大狼狗,说实话有我个头高,它要是扑上来,我毫无还手之力。但清清说它们没有恶意,它们只是饿了。
沼泽里虽然有水鸟,可它们不能捕捉到那些鸟,淤泥会把它们吞没。问题是,它们带着两个孩子,孩子饿着肚子,可真让当父母的揪心。
“我们得帮帮它们。”我对老婆和小春说,“我们有什么东西能给它们吃一顿?”
“只有肉菇有肉的滋味和营养。”小博笑着说,它已经在厨房里的橱柜里取出了一疙瘩肉菇。
“可是,那是咱们孩子吃的东西呀!”老婆担心地说,怕孩子们没东西可吃了。
“放心吧,老婆,明天我们就抓水里的大鱼美餐一顿。”
小博高兴地跳起来:“真的?沼泽里有大鱼吗?我们干么不今天抓来吃!”
“今天没时间,明天的任务就是找找沼泽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一疙瘩肉菇切成小块,装进一个塑钢盆里,我说:“谁出去喂它们?”
想想还是我领清清出去吧,清清能感知到自然界里生命物体的心性,或许他能和这四只动物交流一下。
老婆还是很担心,怕万一出事。
“老婆,不会出事儿的,我是孩子的爸爸,领着孩子给它们吃的,它们的爸爸也不会伤害我。”
我和清清端着一盆肉菇从屋里出来,我问清清:“它们真的不会伤害我们?”
“不会的,爸爸,你放心往前走好了。”
那我就放心往前走。可离我们还有一截子的狼狗爸爸好像不放心我们,它本来坐着的身子一下子支起来了,四脚朝地,头低下来发出“呜呜”的低吼声,我吓得头皮发麻,不敢往前走了。我战战兢兢说:“清清,你确定它不会扑上来?”
清清也有些迷惑了,他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因为大狼狗有了攻击的心情,我们把装肉菇的盆放在脚下,慢慢往后退,大狼狗低沉的吼声消失了。清清说:“它不会扑上来了。”
“清清,你能告诉它们吗,我们没有恶意,我们给它们的孩子送点儿吃的。”
清清朝大狼狗喊:“嘿!大家伙,我们没有恶意,这点东西给你们吃。”
就当它们能听懂清清的话。
我们退到屋子门口,转身进屋里,我们在墙屏上看它们的情况。
两个小家伙想往装肉菇的盆前扑过来,被它们的妈妈堵住了。它们的爸爸缓缓走到盆跟前,嗅了一下,犹豫了三秒钟,转过头朝它的孩子们叫了一声,两个狼狗崽子屁颠颠扑上来头伸进盆里吃了起来。
这不是真正的肉,是在工厂里人工合成的高蛋白人造肉,但和肉食的营养价值没什么差别,只是对食肉动物来说,口感可能差了一些。
两个狼狗崽子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它们的爸爸警惕地看着四周,但眼神并没有看向房子这边,而是看向另一侧,好像远远的地方还有别的令它们要提防的东西。它们的妈妈,这只母狼也没有吃东西,眼神深情地看着两个孩子。它抬起头看向房子这边,我们在墙屏上看着它,它的眼神看着我们,那是感激的眼神。
一盆肉菇够两个孩子和母狼吃一顿,但那个大个儿爸爸要饿肚子了。
我说:“实在抱歉,我们的肉菇也不多,不敢冒然全部给你们吃,我们也有两个孩子要养活呀,他俩也需要高蛋白食物。”
“爸爸,什么是高蛋白食物?”清清抬起头问我。
“就是你吃过的大虾,是肉食,我们吃的肉菇也算高蛋白食物。”
“那,爸爸,我们能给它们四个吃大虾吗?”
我笑着摸一下清清的头说:“明天我们在沼泽里找找,若有鱼虾的话,我们可以多捉一些给它们四个吃。”
一盆肉菇,两个狼狗崽子吃的最多,妈妈吃了一些,爸爸几乎没吃,它把食物留给自己的老婆孩子吃。我的老婆和小春极为感动,说真没想到这只大个儿狼狗对老婆孩子这么好!
大个儿看上去有獒犬的血统,又有野狼的眼睛。
它们吃完东西,并没有离开,在我们的房子周围逡巡着,但大个儿的眼光盯着黑森森的外面,好像又有什么别的东西要靠过来。
今天从城里出来,倒着时间差,下午那会儿我又陷在泥沼里挣扎了半天,身子又累又困,我实在坚持不住困劲儿了,张着嘴说:“小春,你把房子设置成最高防御级别,我们睡觉吧,明天再看是什么情况。”
“放心吧,钟文哥,就是下大暴雨发混水也不会把咱家这栋房子怎么样。”
睡觉前我再看一样墙屏上的狼狗一家子,心里想,那两只可爱的狼狗崽子要是能和两个孩子成为玩伴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