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维视野随着淡白光点进入一个身影里的一个神秘空间。黑云滚滚,仿若没有尽头。
中央,一道巨大的七芒星阵在黑云里载起载浮,散发黯淡微光,大大小小的光轮如同金属齿轮相互咬合,缓缓转动,如同精密制作的仪器。
星阵中央,一座残损破败的怪物石雕和一颗巨大的朦胧树影。
一座怪物石雕六翅张扬,七首仰天,翼折尾断,七个脑袋只留下六个光滑切割面,中间的脖颈虽然还剩下半个残缺的嘴巴,面目全非。
怪物背上伫立着一棵诡异的巨树,一条条城墙般粗壮的扭曲树根从石雕怪物的背上蔓延而下,覆盖大半星阵,深深扎入周围和下方的黑云里,支撑着笔直粗大没有枝桠树叶直插云霄的千米树干。
遮天蔽日的树冠排开周围翻涌不休如同蠕虫窜钻的诡异黑云,蛮横地在黑暗里撑起一片天空。
而巨树根部裹压的六翅七首怪则不堪重负地趴伏在缓慢旋转地星阵中央,如同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子,惨兮兮的,死寂冷清,威势全无。
看到淡白光点如同往常一样被巨树树冠那个光影交叠明灭不定的朦胧模糊的人形吸收,张宁意识毫无阻碍地投入人形,但立刻念头翻涌,心绪扭曲错乱,仿佛随时会失控崩溃,陷入沉沦。
好在有过多次体验的张宁能够强忍不适,利用本体强大的灵觉再次感知一下分身的各项数值。
【镇狱宿主】:张宁(宿主分身)(零阶低位)
【战斗能力】:射击(零阶高位)、军杀拳(零阶巅位)
【恩德祈愿】:99.86/100
张宁忍不住喜悦。
“之前还是99.80思念,现在变成99.86,从罗军这里居然一次性获得0.06的恩德,还差0.14就能满值了,十年啊,终于快要满值了,哈哈。”
意识脱离本体的瞬间,张宁还扫了一眼树根下镇压的七首怪物,中间只剩嘴巴的残缺脑袋上,悬浮着一颗令人心悸的石化眼球。
每次看到,张宁的心情就不由一沉,并有一种急切的紧迫感。
虽然镇狱影空利用七首怪物的残留眼球为坐标降临波澜星,并让他这个宿主夺舍了血手,在物质宇宙有了避风泊岸的锚点,不至于在恶浊黑渊中失去定位迷失方向,堕入更加凶险的位置和维度。
但降临的结果,也让这头被镇压了亿兆年的七头怪物有了翻盘的可能,哪怕这个过程不会很短,奈何张宁现在是弱渣啊。
十年时间,怪物头上那颗石化眼球越来越灵动,隐隐有了活化迹象,如此明显的变化,对于张宁这个镇狱宿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旦怪物活过来,张宁毫不怀疑他会被一口气吹死,也许,那都算是轻的。
暗面宇宙和物质宇宙时间流速不同。
意识抽离回物质宇宙,闭目定神的张宁似乎只是闭目养神三四秒钟就睁开了眼睛,脸上的微笑不变,自信从容。
在这个有着超凡力量、各种古怪灵异甚至怪物的星际世界,镇狱影空和被辐射同化的本体,是他在这个汰弱存强的黑暗森林里生存和崛起的最大依仗。
刚穿越来,张宁还以为能凭借前世智慧就能玩转人生,但他很快发现,他错了。
致命摇篮和它背后的金主爸爸的影响力辐射整个南域星系,哪怕因伤退出战斗部,他依然无法脱离组织的掌控。
作为从小培养的秘密武装的一员,可不是想退就退的。
所以,张宁迫切需要镇狱影空帮他开挂作弊,不然,资质平平起步更低的他,只会淹没在人海里,又或者,死在某次的任务中。
“不过,两个月前检测时,我的生命磁场已经达到超体系的零阶高位,距离天梯者门槛只差巅峰步位,为什么本体的怪物感知,却显示我是零阶低位呢?”
“难道,在暗面生物的血脉传承里,天梯力量的评测标准与物质宇宙是截然不同的么!?”
呜呜~
路边靠过来一辆蓝白相间的缉捕飞车,鸣了两下警笛,闪着红灯停在路边,下来四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缉捕。
他们的到来,也打断了张宁的思索。
“刚才谁发的报案信息?BK7527464是谁的手环号?”
“是我的。”金毛弱弱地举手示意:“长官,我能撤销报案吗?只是误会而已。”
“误会而已?哼,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浪费公共资源?”
为首的男人三十多岁,肩上的五道白杠显示他是一名五级缉捕,已经进入帝国体制,成为一名正式吏员。
“是不是误会,不是你说了算,伙计们做事。”
这时,走出一个工人打扮的青年,向为首的缉捕笑了笑。
“何教官。”
张宁微笑招呼,对方是西城缉捕局治安搜捕队九个班头之一,也是四中与缉捕局之间援助教学项目的军课教官,由于张宁担任军课的理论老师,双方需要探讨教学课题,两人算得上熟悉。
“嗯?张老师,你怎么在这?”
何缉捕一愣,第四中院的军理课老师,居然在工地上坐杂工?什么情况?
没理睬罗军几人眼巴巴的目光,张宁爽朗一笑,实话实说:
“我是个大肚汉,能量棒又贵得要死,只能在这里做暑期工,挣点零花钱。”
“......”何缉捕突然脸色一变,上下打量着张宁:“张老师,你超体突破了?”
“我也想啊。”张宁打个哈哈,笑眯眯地解释着。
“如果突破了,我会第一时间去市府检测考核,加入公会挣大钱,还干这个干嘛,拿政府津贴不香吗。”
何缉捕不可置否地点点头,眼神却有些惊疑不定。
他和张宁在学校点到即止地切磋过,见识过张宁公牛般的蛮横体能,那时他就隐隐猜测。
也许,张宁有可能成为天梯者,只是,太多的人卡在天梯门外,事儿一多也就忘了这茬。
但是,此刻何缉捕的观感又不同了。
趁着暑期不好好备课休息,却情缘在太阳底下干着脏累贱的杂工也要持续供养能量棒,这说明眼前的家伙身体快要开发到普通人的极限了。
一旦突破,哪怕只是超体系的初阶觉醒者,只要通过政府考核,就会在伊南娜的档案库里更新数据,自动晋升二级游民。
突然,何缉捕转头吩咐伙计:“算了,给报案的那小子做个误报笔录就结了。”
张宁眼神一闪,微笑感谢:“何教官,谢了。”
何缉捕很四海地一拍胸部,“这么客气干嘛,朋友都叫我何定波。”
张宁脸露感动:“好,波哥瞧得起,小弟就高攀了,您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当然,他不会轻狂浅薄地真以为自己与对方从此平起平坐,所以自承小弟。
缉捕不但有执法权、还有拘留、开罚单等类似司法的权利,更可怕的是还有大到可以剥夺被执法人生命的裁量权。
被执法人在缉捕执法过程中是不对等的弱者,执法强度的大小全凭缉捕主观意志的裁量,这也是再蹦刺的混混在面对缉捕的盘讯时不得不配合的原因,哪怕是天梯者,也同样不会轻视。
干掉一个缉捕不难,但之后面对的是国家机器的围堵和扑杀,就是如龙也会怂,毕竟真龙都能被屠杀的今天,一个六阶是不可能无视法律横行无忌的。
除非你是能出入幽虚穿越暗面宇宙,政府才会重新定义你的身份,但那是七阶半神才能获得的威能,到了那个地步,才有让政府忌惮的资格。
只要不是天怒人怨十恶不赦,大多半神的黑历史都会既往不咎,有的甚至还会被国家授爵招揽。
但若继续横行不法,哪怕是半神,也会在帝国和星盟讨伐队的围剿下统统化为灰灰。
星盟四万五千年的历史,为此陨落的半神并不鲜见,而且从无例外。
所以,帝国威势日盛的今天,缉捕再小,背后也站着国家。
论社会能量和身份重量,缉捕比学校讲师强太多了,何况何定波还管着一班人,小有权利,主动结交张宁,还真是在抬举他。
...
...
傍晚七点,干完包工路段的工人们聚在一起,等着拿钱。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工头把一张张皱巴巴的盟元放在给张宁手上,然后又打手势,示意下一位。
把钞票揣进兜里,张宁和身后排队的几个熟面孔点点头,队伍里的罗军和金毛更是咧嘴笑了。
张宁的解围,让两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明显变化。
“晚上一起喝酒。”罗军发出邀请。
“算我一个。”金毛毛遂自荐。
“不了,今晚有事。”
见他们脸色不对,张宁补充道:“明晚吧,我请你们,白天我不来了,你们下班后等我叩环。”
“好,等你。”
入夜。
从巴士下车的张宁走向一片商住区,这里,不是他回家的方向。
洗得发白的鸭舌帽遮住张宁的半张脸孔,组织伪造的身份并非完美无缺。
所以,在陌生的环境里减少存在感,是张宁下意识的一种自我保护。
好在波澜星是垦殖星球,天变的爆发,幽能的出现,让许多区域不再适合人类居住。
大大小小的城市防御圈,都会聚集着大量背井离乡寻求庇护的难民,也给张宁这样的“非法移民”创造了机会。
“帅哥,借个火好吗?”
昏黄的路灯下,路边巷口站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
她手指夹着一支白色香烟,浓妆艳抹的脸庞隐藏在路灯的阴影里,声音沙哑,看不出真实年龄。
“不好意思,我不抽烟。”
女人打量着张宁脏兮兮的衣着,浑不在意地靠拢过来,继续搭讪。
刺鼻的香水味让张宁皱了皱眉头,他敏锐地扫了一眼女人身后的巷子里,一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正安静地坐在垃圾箱旁,呆呆地望着这边。
张宁把“不需要”咽了回去,面无表情地掏出刚才工头给出的一叠皱巴巴的纸币,数了二十元递给女人,女人下意识地接过。
“给孩子买点吃的。”
看着张宁从身边绕过渐渐走远,发愣的女人才如梦初醒,朝着背影喊:
“嗨,我叫玛丽,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背影微微举下手,渐渐走远。
在贝壳市,为了追逐金钱而出卖自己的人比比皆是,藩民想成为领民,领民想成为吏民,吏民想成为士民,士民想成为爵民,爵民想获得爵位......
天变破界,邪能侵蚀。
南域星系的七颗宜居星球皆被污染,其中又以波澜星和海王星的情况最为严重。
三十年来,波澜星上的污染区越来越多,变异生物和污染怪物越来越多,谁也不确定,人类退守的城市防御圈,到底能坚守到什么时候。
所有人都在为获得前往安全星域的单程票,而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
物理规被改写,波澜星已似是而非,在这文明衰退秩序重建的时代,曾经辉煌过的行业领域,如今已经迅速没落。
或许路边的一个流浪汉,以前曾是大名鼎鼎的股市精英,或是某一领域的专家学者,又或曾是人人瞩目的校花贵妇。
但现在,他们却沉溺于酒精和毒品,在某个冷夜悄无声息地死去,或沦为搭讪揽客的站街女郎......
女儿抱着布娃娃从巷子里走出来,拉住妈妈的手,表情奇怪地问:“妈妈,他是好人吗?”
“也许吧,至少不会太坏。”
忍住酸楚的玛丽眨了眨泛湿的眼睛,用颤抖的手指从挎包里抽出一根香烟点上,望着汹涌人流里的工服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才道:
“卡门,记住了,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只有在乎你和不在乎你的人。”
“那么,我只需要在乎在乎我的人就可以了。”
“是的。”
两个白点在旁人看不到的维度里,从两人眉心里跳出,一前一后追上前面的背影......
感应到恩德入体的张宁脚步顿了下,有些意外,他刚才真没想什么回报,只是下意识地怜悯行为。
他不疾不徐地走着,不时在橱窗和车辆旁停下,通过镜面光影观察身后情况。
确认无人跟踪后,在经过一个昏黄巷道时突然拐进去,来到隔壁的另一条大街,灯火辉煌,摩肩擦踵,很是热闹。
贝壳市的人口密集度可见一斑。
哪怕在天变时代,“蓝湾明珠”的美誉也一样经久不衰。
旁山靠海的地理位置和美丽独特的地形地貌,让贝壳市从一个拥有深水港的小渔村发展成蓝湾十八郡中,最繁华的商业城市和旅游观光地,相比州城也毫不逊色。
在张宁看来,这个人潮汹涌的城市里,人们的眼里充满了物欲和算计。
资本发展到极致的状态下,快节奏的生活和昂贵居住成本,让生存变得异常冷酷和艰难。
罗军他们收工后还要喝酒潇洒,打牌赌钱或去红灯区无聊地观察来来往往的美女。
看似浪费金钱和生命,却未尝不是一种最容易做到的减压方式。
而张宁,八张粗粮饼和五碗麦浆就是他的晚餐了。
当别人还在得过且过及时行乐时,他已在为昂贵的营养能量棒努力存钱。
自从发现食量越来越大后,他就在吃货的路上越走越远。
导致半年房贷都没交,现在,银行留给他的期限,只有一周。
苟不了,得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