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草鞋的小胖墩吧唧着嘴,口水也流到了地上,像是在梦里见着了有一桌美味佳肴,是只给他一个人吃的,所以表现得尤其惬意。
他抠了抠屁股。动作幅度并不大,却惊动了旁边一个长得像是黄鼠狼的瘦小个儿如伤弓之鸟一般,赶忙将刚拾起的一只死兔子丢下,便立刻一溜烟窜进了林子里,往最近一处有火光的地方逃去。
“诶,李博文,这个点不是轮到你守夜的吗?跑哪儿去了?”有个脸上长着零碎胡渣的汉子盯着自己下面往前抖搂了下,系裤腰带的同时斜着眼往这边招呼了声,“老子要不起来撒尿都不晓得你小子溜了。”
瘦小个儿嘿嘿笑了两声,从兜里掏出一只小雀儿,走到营火边坐下,又熟练地捡起地上一根用过的签子,将鸟串好,“这不是半夜肚子饿,出去寻些东西吃。”
“这是什么屁话。”胡渣汉子显然有些不悦,“咱队猎那么些兽难道还管不了你一顿夜宵么?你这样出去偷别人的,要是惹出事来,我可不管你。”
叫李博文的男人冲他摆了摆手,开始专心去拔鸟儿身上的毛,“不妨事。”他瞅了胡渣汉子一眼,表情甚至有一丝丝得意,“我从姓严的那混蛋队里拿的。他们那儿人都睡得跟死猪一样,我前天去顺了只兔子也没人发现,今天铁定也出不了岔子。”
提起严朔,名号有很多,除去是城里医师严老头的孙子外,其余的都是诸如“沟城吃霸王餐第一人”,“爬姑娘墙先锋将军”,“三回合内夺幼童之糖葫芦”之类不大光彩的。
这里面有些事,的的确确是严朔自己干过的,还有一些,是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篡改加工之后传播开的。但不论如何,这沟城内外村子乡里几乎所有人,对这位住在青石巷的泼皮都没什么好印象。
所以,在听说李博文手里那只雀儿是从严朔那里获取的之后,那位胡渣汉子几乎是立马就转换出了跟刚刚严肃表情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副面貌。
“敢情你这还是在惩黑除恶。”
“那是!”李博文将拔好毛的鸟放在火上炙烤,表情愈发得意。
“行了,那你吃着,我先睡,等寅时过了你再叫我起来换你。”
“好嘞。”
两人随意地寒暄了几句,胡渣汉子躺下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李博文听着声不由也跟着打起了哈欠。他聚精会神地盯着营火上的鸟儿,转签子的手也没停下。
这雀儿虽然小,但好歹也是肉,在火上烤着,很快就能见着有油水吱吱滴下来,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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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襄深深吸了一口这味道,手里握着的弓直接就往那身形像黄鼠狼的瘦小个儿脑袋上砸了过去,力度把握在刚好能将对方击晕又不至于太重以至于出人命的程度。
“你小子,昨天没逮到是你,没想到你小子胆还真大,今天居然还没把手洗干净。”
这个被严朔叫做文叔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蹬了李博文一脚,占据了他刚刚坐着的位置,顺手也抄起那只烤好的鸟咬了下去,“不过这雀儿,可比我今天射的那几只乌鸦味道要好。”
他凝视着自己手里的那把弓,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他一路跟踪着自己那个干儿子找到了自己昨天射伤的那只野猪,顺带还救了城里那位太守的亲儿子一命。
只可惜这肯定算不得是赚得人情了的。
文襄摇了摇头,“明天寻不到那只大彘,也不晓得要怎么跟啊憨他们交代。”
他咬了口鸟肉,突然却笑了起来,“罢罢罢!找不到就找不到,大不了我再猎只熊虎给他们便是。”他草草将整只鸟啃了一圈,便随手丢进火里,转手拎起那个被他打晕了的瘦小个儿的脖领子,告诫道:“你这小贼偷了严朔那小子一只兔一只雀,我从你们这拿些东西还给他,倒也公平。”
说完,他就像是扔掉什么垃圾一样,将李博文往地上一摔,就撑着双腿站起来,往这营地里放置猎物的小车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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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朔气坏了,要不是袁砢樵拦着,他绝对是要找那什么狗屁太守家的儿子将野猪抢回来的。
凭什么自己救了他的命还得受这种委屈?
“有个太守老爹就能随便把别人射死的野猪说成是自己杀的吗?”
摸黑回去的路上,严朔嘴里抱怨的话就没停过,要不是之前就受过这种折磨,那黑皮樵夫的耳朵里至少得长出十多个茧子。
“老子一定得把那猪拿回来!”
袁砢樵不是没跟他讲过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首先,不是你去问人家要,人家就一定会把猪给你。
其次,如果没了那只野猪,结果也顶多就是在这次狩猎大会里拿不到好名次和奖金;可是,要是真把那位钟少君给得罪了,那就是关系到自己这一帮子人能不能在沟城继续混下去了。
可无奈,正在气头上的严朔根本就听不进任何道理。
直到终于回到营地里,看到胖子毛二蛋的身边多出了一台小车,上面安详地躺着两只花纹极其漂亮的鹿,他才终于安生一些,不再翻来覆去念叨那几句琐碎且无用的话。就像是终于明白了过来袁砢樵方才所说的如果得罪了钟易的后果似的,他怔在原地,露出了一脸惊恐的表情。
“你想通了就好。”袁砢樵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严朔的肩膀,“有些人,像我们这种出身的小角色,得罪不起。”
“不可能啊!”
严朔嘴里莫名冒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什么不可能?”
“文叔,是文叔!”
严朔神经兮兮地沿着旁边林子跑了一圈,草木茂盛的地方他都会拨开仔细去查探一遍,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随即他便又挠着头有些失落地走回到袁砢樵身边,只觉得有些纳闷,“那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傻大个难道没被我骗到?”
耳边传来毛二蛋的呼噜声。
“鸡腿!嘿,真好吃。”穿草鞋的小胖子说着梦话:“嗝!别客气,樵哥朔哥你们也一起吃,今天我请客。嗝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