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人共分为四个小组。
路北两组,路南两组。
其中有两名狙击手,均为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一南一北,向高丹迂回而来。
他们不知道,高丹凭着自己超凡的耳力,通过他们的脚步声,已经确切地掌握了他们的方位和人数。
他沿着街边的暗影悄悄向他们靠近。
但是,在距离高丹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他们离开了地面,都上了屋顶。
桦树屯是典型的东北的村落。
中间一条主街,沿街走势两边盖了大量的民居。
没有规划,没有主次,一切都是因地势和地形建设,所以,民房都高高低低,错落无序。
但是东北农村房屋建筑自有其内在逻辑。
小街和巷子有纵有横,邻里之间都户挨户,门对着门,几乎连为一体。
因为山上木材丰富,盖房子都用大木作为檩梁,房顶结实。喜欢平顶,那是为了晒山货,晒粮食方便。
今夜月光皎洁,如同白天,那十二名国军士兵都是高手,他们已经领教了那个机枪手的不凡身手,于是在接近目标的时候,便上了房顶。
他们想居高临下狙杀高丹。
其实,他们一上房顶,高丹就知道了。
训练有素的十二名高手,他们是先锋营的特种兵,身怀绝技,其中还有两名屡立战功的狙击手,在战场上不知狙杀过多少机枪手。
狙击手是机枪手的死敌。
国军队伍中配备狙击手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狙杀指挥官,一个是狙杀机枪手。
八路军队伍中没有特种兵,东北民主联军中也没有这样的兵种,但是哪个连队没有三五个神枪手呢?
其实那些神枪手,就是不冠名的狙击手,没有狙击步枪的狙击手。
高丹知道,自己队伍中的这些神枪手没有瞄准镜,但是眼神极好,没有特制的狙击步枪,但都喜欢使用小日本的三八大盖或者苏联造的莫辛纳干,这些枪打八百米以内的目标也绰绰有余。
但是今晚他不知道那十二人中有两名狙击手,而且还是高手。
高丹感觉到这些人身手都很好。他们上房的速度和蹿房越脊的轻功非常了得,很快就到了他的跟前,而且毫不犹豫地冲着阴影里的自己连续开枪。
他只好靠着就地翻滚和跳跃神功来躲避他们的子弹。
跳跃神功是他在放羊的时候练就的。
山里的羊群不听话,尤其是山羊蹦跳能力很强,这就让放羊娃狗蛋——也就是现在的一级战斗英雄高丹——学会闪转腾挪的本事,在极其复杂的环境中跳跃飞奔。
躲过了十二名高手的联手追杀,高丹心里兴奋不已,因为这才是真正的挑战。
他顺着街道奔跑,房顶上的枪手们在桦树屯街道两边的房顶上紧追不舍。
按照高丹的体能和大长腿,很快跑的无影无踪是完全办到的,但是那样的话,他就没有机会干掉这群特种兵了。
桦树屯的这条主街并不笔直,有拐弯,又宽有窄。
这就给高丹带来了机会。
在街道拐弯处,高丹将身体隐蔽在一座房子的夹角,此时对面房顶上三个特种兵暴露在他的视野中,而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死亡线上了。
高丹是不会给他们思考余地的,他自己也不思考,而是依照一个机枪手的本能,很快出枪,不假思索地冲着那三位刚刚露出半个身子的人开火。
哒哒哒,机枪连续突出火苗,对面房顶上的三人应声而落,噗哒噗哒掉落在桦树屯的大街之上。
与此同时,高丹一个箭步窜出一丈多远,像一只猎豹跳跃着跑向街道的深处。
而他刚才藏身的地方已经被子弹打得沙土横飞,火光四溅。
就在后面的人还在冲着空白之地射击的时候,高丹已经跑到了一棵大柳树旁。
这棵柳树有三四人合抱之粗,高约数丈,冠盖伸出几十米,荫蔽了周围的十几户人家。
当街种柳是部分东北农村的风俗习惯。
柳有驱邪避祸之寓意,也象征着男女之爱,子嗣旺盛,所以在东北农村有敬柳神之说。
这棵大柳树至少一百多年,仍然枝叶繁茂,中间没有空心腐烂的迹象。
高丹把机枪背在肩上,双手抓住树干,飞身攀登,蹭蹭几下,就上到了柳树的树干的第一层分叉处。
放羊娃出身的他,过去爬树掏鸟窝,应该是基本功夫,何况这样一棵巨大的树,树皮粗糙,更是容易攀爬。
顺着粗壮的树枝,他很快就进入柳树的第三和第四级分叉处,离地面有十几米高了。
他在一个三根树杈支撑的地方站稳身体,拨开浓密的柳条,向街道的屋顶处观察。
只见剩下的九人,仍然三人一组,贴着屋面小心地向他这方向追过来。
很显然,他们没有发现高丹藏在柳树深处的枝叶间,正密切地注视他们。
但是,他们已经非常谨慎了,因为前面的三人组不知怎的,眨眼间就被这个机枪手打掉。
他们再也不敢轻视对方的存在了。
高丹将机枪的两只支架收起来,将枪管架在柳树的枝杈间,瞄准左边靠他最近的三人组,轻扣扳机,哒哒哒,一阵点射,三人应声倒在屋顶上。
但是,当高丹再寻找另外的两个三人组,却发现他们同时不见了。
身手好快!
他一边称赞,一边收枪,刚准备跃身向下,一阵弹雨打了过来。
一颗子弹打在他的枪托上,那个原本就有个大洞的木质枪托炸裂开了。
他手里的枪险些脱手。
一个机枪手要是没了枪,那将是何种尴尬局面。
高丹不敢多想,顺着柳树的主干往下坠落。
直到坠落到柳树的第一级分叉处,他才站稳了脚跟。
在坠落的过程中,他发现子弹是从他右前方四十米开外的一个瓦房顶上打过来的。
三只冲锋枪仍在吐着火舌,打得大柳树枝叶横飞。
他躲在一根粗大的树枝后面,躲避着子弹,同时将机枪的枪管对着瓦房的房顶方向,待对方有两只冲锋枪换梭子的时候,他从粗树枝后转出来,瞄准那三颗露出的脑袋。
哒哒哒,点射。
哒哒哒,再点射。
三颗脑袋耷拉下来,冲锋枪不响了。
不好!
他此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将瓦屋顶上三人打中的时候,自己就暴露在另一伙人的视野中,他们必定抓住这个有利时机。高手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那是用三颗脑袋换来的机会。
就在高丹想要飞身跳下树,以躲避最后一个小组狙杀的时候,一颗子弹恰巧射中了他的左前胸,他身子后仰,直挺挺地从树干上摔了下来。
他横着着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但是枪还牢牢地抓在手里。
“打中了,打中了!”房上发出两声喊叫,那是狙击手。
“还是小心点,别先过去。”另一人沉稳的声音提醒说。
“别说打中了,就是单单从五米高的树上摔下来,摔也摔死了。”还是那个狙击手的声音。
“我也看到打中了,是左前胸。”第三个人附和着说。
“子弹确实打在他的左前胸,可我也看到里面冒了一个火花,为什么在击中的地方会冒出火星?”沉稳的声音又开始质疑。
“也许恰巧打中了金属物,比如说徽章,怀表什么的。”附和者解释说。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狙击手说
“慢着!”狙击手刚要起身,一把被沉稳的声音抓住。
“为什么拦着我?”狙击手挣脱着说。
“为保险起见,再等一会儿。”沉稳的声音说。
“老章你太谨慎了,你看看,他明明已经不动了。”附和者打开手电筒,探了探身子,将光柱打在落在地上的高丹身上。
“别露头!”沉稳者高喊,就要拉他趴下,手还没有伸出去,高丹的机枪开火了。
手电筒被打灭了。
持手电筒的那个人身上连中三枪。
子弹从他的胸部全部贯穿而过。
打完这个点射,高丹立刻滚到大柳树下。
坐起身,将机枪抱在自己怀里。
刚才的狙击枪子弹打在了左胸的那片高锰钢做的防弹衣上,他被狙击步枪巨大的冲击力击落在地。
从五米高的树上摔下来,而且是横着直摔,一般会被摔晕过去。
但是,防弹衣的高锰钢片,不仅有抗穿透的特性,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它的柔韧性,换句话说,当高丹着地的时候,被高锰钢片的弹性缓冲了一部分冲击力,吸收了身体的惯性力,使得高丹没有被摔晕。
高丹意识到这个时候不能立刻动作,不能站起身,不能跑,因为三只枪正在对准自己。
他只好在黑暗中缓缓地把枪抱在胸前,看着对方的动作。
如果这三人一起向他射击,他会翻滚到一边,顺过大枪还击。
如果那位狙击手继续向他补枪,他只好豁出去,继续装死。
但是他没想到,对方真的以为他死了。
竟然把把手电筒打开,向他身上照射而来。
这是再愚蠢不过的举动了。
手电筒的发光点,就是他机枪的射点,他不用瞄准,只需顺着光柱打过去,对手一定会被击中。
与夜间阵地上的吸烟者,一定成为对方阵地狙击手最容易射杀的目标一样的道理。
在战场上,所有的疏忽和大意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而脑子不够或生命直觉不灵,也是丢掉性命的直接原因。
有人为自己的大大咧咧送命,当然,太聪明也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